那根银针中有毒,宫隐的剧烈运动使得伤口一再扩大,其飞速恶化发炎,配合着银针上那不致命但很难恶心人的剧毒,使得宫隐丧失了几乎所有力气。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宫隐的运气一向很差,他的人生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令人无法接受的糟心事件,有些劳神,有些伤心,有些要命。
天空中下起大雨,雨林中的道路变得泥泞,缺少食物与淡水的宫隐发起高烧,他找不着一处能避雨的地方,最终只能摘下几片宽大的树叶挡在上边,然后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土地上,看着雨水在旁边溅起,身体一点点发热的同时,却又冷到止不住的颤抖。
宫隐靠在树干上,觉得他就是在等死。
是的,等死。
没有任何词能比这个更适合如今的宫隐了,中毒、发烧、伤口恶化、缺水、失温、饥饿......
宫隐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象征着死亡的黑白二使来到了他身边,想要勾走他的魂魄。
恍惚之间,宫隐似乎看见魏瀚海的身影,对方依然如往常那般,神色平静,一双眼眸幽幽,如同不见底的深海。
“你后悔吗?”
笼中的鸟儿想要知晓世界的宽广是要付出代价的,宫隐如今就支付了一部分......他后悔吗?
“妈的,你现在才说这个......”宫隐的意识已经模糊,说话也变得狂野起来,如同是垂死之人的梦呓,“我现在都这样了,当然后悔死了。”
“但是......”可,不等魏瀚海开口,宫隐就又说道,他气若游丝,但声音依然坚定,“无论多少次......十次,一百次,一千次,我都会选择逃出来,一次次,一次次,哪怕知道没有结果,哪怕知道这是一场十死无生的亡命冲锋,我也一定会走。”
“太祖说,有一种鸟儿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们的每片羽毛都闪着自由的光辉,我用来形容自己,似乎是有些自卖自夸的味道,但是......这就是我的选择。”
对面传来一句幽幽的叹息。
“是吗......”
宫隐这才发觉,这似乎不是魏瀚海的声音,或者说,眼前的一切并不是他垂死之前的幻想,而是他对面真的有个人,他极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对方的身影,可直到最后也没能成功,他彻底昏死过去。
......
不知多久之后,宫隐幽幽醒来,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身子依然发着高烧,口中莫名一片苦涩,刚动弹一下,便觉腰腹间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低头望去,一根银针正刺在他的穴道上,被刺中的地方散发着阵阵清凉之气,驱散着体内的阴阳二毒。
【“这是......?”】
宫隐很意外自己居然还能醒来,他拔出银针,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全身依然软绵无力,但总比先前好了点,体内的毒性不知为何已经散去大半,只是嘴中的苦涩始终化解不开,如同是含了一根苦心花茎在口中。
【“先前的那个人.......”】
宫隐心中闪过不少疑惑,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去思考了,只能靠在树干上轻微地喘息着,想要恢复一点气力......头顶处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宫隐抬头望去,是一条小蛇,他目光一亮,勉强提起内息,右手如闪电般划过,一下子捏住了这小蛇的脑袋,其后剥皮,去掉内脏,勉强吞入腹中,就这样躺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力气。
“看来,老天爷还不愿意收走我这条烂命......那就让我在这人世间再混那么两日吧。”
宫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此时恰逢温暖的阳光破开阴沉的层云,绚丽的彩虹挂在天际,一片雨后初晴之相。
武神传 十一 厄运缠身
活下来了。
望着这道绚丽的彩虹,宫隐心中不禁生出对生命的礼赞。
活下来了,多么简单,又多么困难的四个字......有时候宫隐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好是坏,很多时候他都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死境,可不知为何,总会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刻,虽然如今的身体状况依然很糟糕,但宫隐的情绪却高昂起来了,他总是很擅长苦中作乐,如若不是如此,是无法在那种环境中活下来的。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怎么走出这片雨林了......一时半会应该是不行了。”
宫隐转头望去,周边树木郁郁葱葱,他来时为了逃避追兵,专门往犄角旮旯里跑,如今再想出去,只怕不是易事,毕竟他的身体状态实在糟糕了点,如若强行离去,大概会因为体力不支倒在半路,所以无论宫隐再怎么不愿意,都得在这里当几天野人。
捡回一条性命的宫隐心情很好,很快接受现实并行动起来,在大天罗魔教的那十几年锻炼了他的手工活能力,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很快就搭建好了一个临时的简易住所,用于遮风避雨。
......
半个月后,宫隐勉强恢复了一点状态,尽管不多,但在这恶劣的环境下,这已经是极限,宫隐准备好食物,踏上了离开丛林的路途。
方向感的确是一个很玄乎的东西,有时候即便是传说,一个不小心也会在厄州山脉迷路几个月,过上好久的野人生活,但也有些方向感好的,愣是能靠着自己走出来......宫隐就属于前者,他的方向感很糟糕,而且并不具备太多辨别方向的能力,在大天罗魔教学不到这些,因此,他在这其实并不算特别大的丛林里来来回回绕了三四天,这才以一副野人的姿态走了出来。
走出丛林之后,宫隐漫无目的地行走了一阵,本来是想找个村庄或行人问一下路,结果走着走着,远处浮现一座城池的轮廓,他心中一喜,急忙加足马力往城池赶去,眼看着到了城门处,忽然哐当一声响起,两柄长矛在身前交错,竟然是两个守门的卫兵拦住了他。
“......?”
宫隐一愣,旁边的行人来来往往,进出城门无不如常,为何只他被拦住了?
大天罗魔教的手不可能伸这么长吧?而且宫隐觉得,现在即便是魏瀚海在眼前,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为何拦我?”
宫隐生性要强,即便是这种场合,也不愿意服软叫个两位官爷。
两个兵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厉喝道:“近日风浔城内有一伙贼人作乱,被追杀出城后不见踪影,为此,风寻太守向整个陇州发布了通缉令,瞧你这般模样,莫不是在风浔城作乱的贼人?不论如何,先跟我们走一趟!”
宫隐眯起眼睛。
“那伙贼人可有人长得是我这般模样,二位只看上一眼,就要把我压下去?!”
兵士喝道:“瞧你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哪还能看出什么相貌来,正经人哪会是这般模样,谁知这会不会是贼人的易容之法,跟我们走一趟便是,难不成公家还能冤枉了你?!”
兵士说着,伸手就要拿下宫隐。
宫隐心中怒意喷涌,他是谁?从大天罗魔教这等险地中杀出一条血路的狠人!手底下不知多少亡魂,其中不缺成名已久的江湖人士,大天罗魔教为了对付他,派出了三个护法外加一个少教主这等足以覆灭名门大派的阵容,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竟被两个普通的看门兵士这般羞辱,当下有心想要动手,但内息运到一半,终究是停了下来。
【“.....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我已经与大天罗魔教成了死敌,江湖上已无我的去处,若是再与公家起了冲突,只怕这天大地大,再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宫隐选择忍了下来。
兵士掏出绳索将宫隐捆住,其后将他压入了阴冷潮湿的地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