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确实会有一点吧……不过更多的还是同情那家伙。”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甚至也想不到，就算是已经被时间所彻底腐朽的人，还仍然保持着与我的微弱联系，以至于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他仍然能够和我重新相遇……不过我也早就和你坦白过了，我只记得他的名字。我和他之前做过的事情，还有记忆，早就已经忘记了

。”

程让不解道：“你不是说，会将记忆封印起来吗？”

“那是之后的做法了，当时我才多大？24岁！真真正正的青春美少女，别说布里萨克咒法了，那时候我估计连世界语都说不利索。记忆更是没法封存，虽然我那时就已经拥有无限的时间了，但同样也是会被时间腐蚀记忆的普通人而已——只是死不掉。”

“说，说的也是……”程让挠了挠头。

“所以我们互相都早就忘记，他更是已经死了，这些陈年往事也无从提起。”

“可至少当时，你们还是相爱的吧？”

“我不否认这一点。”列蒂西雅语气从容，“当时我又没有遇到你，一个人的旅途终归太过于寂寞，甚至那时的我还远没有意识到，无尽的时间对我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孩子，需要能够陪伴和依靠的人，无可厚非。”

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想要追寻爱情的美好和能够相伴一生的人也是无比正常的事情，这一点程让也给出了充分的理解。

列蒂西雅道：“当然，在体会到无尽时间所带给我的残酷代价后……我就没有再接受过谁的表白了。如果硬要算的话，你应该就是第二个了。”

相隔几百万年后，能够认可的第二个人吗？

“那我还真是，无比荣幸……”程让微笑道。

“你就暗自欣喜去吧。”

“所以你自从他死去之后，就没有再接受别人的表白？”

“嗯，相比于爱人来说，朋友的分别，还不至于让我太过难受，只是对于那些我曾经拒绝过的人有些稍稍感到歉意吧。说不定他们当中，真的有人很喜欢我。”

“那你这算得上逃避吗？”程让下意识评价道。

列蒂西雅微微吸了口气，之后的她的话语似乎被堵在了喉咙中。

她的情绪似乎因为程让无意间的这句话有了很大的波动，陷入沉默，直到程让发觉不对劲连忙道歉后，她才摇了摇头。

列蒂西雅的双手揉皱了裙摆，视线牢牢地钉在地面上。

“我，其实很害怕……虽然在接受了你的吻之后，我有刹那间感到无比地开心和喜悦，可是只要想到你说不定也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就害怕得不得了。”

程让怔住了。

“我不会离你而去的，我很强，而且死不了不是吗？”

“可你说你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列蒂西雅躲避着程让的目光，“当时我在一瞬间就想到放弃了，放弃继续等下去……因为那很可能没有结果。最后痛苦的人还是和之前的所有时候一样，只剩我一个。”

可是那时候列蒂西雅才发现，现在想要再做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已经太晚了。

“无论多少次，我还是会选择继续相遇……真该死，要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遇到你就好了！”

“列蒂西雅，我——”

“你难不成还能永远留在这里吗，不可能的，我知道你一定会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伊莎贝拉也早有过了这种预感，所以才会任由我承认对你的感情……毕竟等到你走的那天，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程让从列蒂西雅的语气中，能听出她此时此刻的难过，直到亲眼所见，他才发现真正难过的人，一滴眼泪都不会流。

自己不知道，一时冲动的告白，列蒂西雅到底在背地里鼓足了多少勇气，才能够在见到自己回来的时候，主动握住自己的手。

用着一如既往平淡的语气回应：“你现在有两个老婆了。”

恍然间再度回忆起来的时候，那时列蒂西雅握住自己的手，真的好凉。

“……”

列蒂西雅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腿上，泛着健康光泽的银色发丝从耳鬓散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

程让试着用最轻柔的动作挪了过去，靠近她，握住她的手。

像是攥紧了一颗被冻封了几万年的冰块，手心里没有一点温度，她身体中由此传达过来的颤抖令程让胸口发紧。

“你的手好热啊。”列蒂西雅道。

“是你的太冷了。”

“所以现在需要干什么，还要我提醒吗？”

“……”

“抱紧我啊，笨蛋。”

只剩下微弱的气息穿过唇齿间那般，列蒂西雅的声音几乎微不可查。

城市夜晚的喧嚣被阻隔在薄薄的一扇窗户外，挂钟分秒的滴答声其中好似夹杂着永恒。

唯有此刻，在这间灯光明亮的客厅，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品尝着彼此唇瓣上，令心尖感到轻微撕扯的苦涩味道。

有点点咸，像是海砂一样。

“我爱你，西雅。”

“真是肉麻……我已经有几万年没听到这样让我起鸡皮疙瘩的话了。”

“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