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息道:“你见一个就要同情一个吗?这样活的多累,而且,众生的悲苦也不是你能承受的。”
桂堂东反驳道:“如果我不去同情和帮助我看到的世人,而是在嘴巴上搞什么宏大叙事,那么这宏大叙事的受益者是谁?是一个个我不同情也不帮助的世人组成的人吗?
我具体的人都不爱,那么我会爱聚集了人的群体?就算我真的认为自己在爱,那么这爱也是空洞、虚无,应该被解构的。”
历晴川鼓了鼓掌:“很好,非常好,我真心为你高兴——高兴你那莫名其妙的理念,为你带来更多负担,更多痛苦。
不过,请记得,你是一个小小的金丹境修士哦,别那么着急自取灭亡,我还想多和你度过一段快活的时光。”
她靠近,粉色的灵力凝聚在指尖,伸手在桂堂东的胸口画出一颗快活的心脏。桂堂东抓住她的手,把她揽在怀里。
“别闹,师姐,在这件事上咱俩得保持一致。”她说。
“不找你的楚清秋与胡玄冬啦?”
“她们这一次是我的竞争对手,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说的。”
“那个厨子,他叫什么来着……算啦,不重要,从你之前的表述来看,他是一张可以为我们在这场游戏里的收益兜底的牌。
你这样亲亲热热的搂着我,我可能心一软,就放任你舍弃掉那张牌,为你的过家家增加新玩具……但阳炎府的长老那边你怎么交代?”
桂堂东亲了亲历晴川的发丝:“到时候就仰仗你咯。”
“和我有什么关系?”
“师姐,别装傻啦。”
历晴川闭口不答,用奇怪看桂堂东,好像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桂堂东拍了拍额头,他误会了,把元长老和师姐的行动强行联系在一起,得出违背事实的结论。
“以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
历晴川踢了踢桂堂东的小腿:“我劝你不要管太多悲惨事,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刻,你悲惨事挖掘的太多,受了里边的人影响,就会把人往坏里想,以为人人都是这样。
师弟,扪心自问,我可曾勾结门派里的长老一起对付你?”
尼采在《善恶的彼岸》中这样写道: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如今,历晴川的警示让桂堂东突然想起这句话。
“谢谢。”
桂堂东埋首于历晴川的胸口,历晴川的温暖与良心尽皆在此。历晴川身体后仰,抵在墙上,这样她的双臂可搂抱桂堂东的头颅,这样她的双腿可如寄生藤般把桂堂东缠绕。
“我应该记住悲苦,但不能被悲苦同化。‘凡不能毁灭我的,必使我更强大’。”桂堂东说。
历晴川看向窗外:“毁不毁灭你我不知道,但看起来,一场毁灭就要发生了。”
桂堂东通过投票游戏制止了各方第一天的暴力冲突,但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无人再遵守昨日的决议,就连桂堂东本人都没有再提继续开会约束各方敌意行为……因为每一方,都试图以可控的暴力取得优势。
这其中,最畅快的当属白西甚,今天中午,地梁宗的少廪君通过联络,表达了对于白西甚的支持,说不日后将跟随地梁宗五大老之一的金长老,到访临淄城。
白西甚的偶像是少廪君,虽说少廪君赖以成名的是用城市化战术把桂堂东折磨的够呛,但少廪君只有在逆风的时候才会用城市化战术博一个平手,而在少廪君顺风的时候,一贯是骑脸输出拳拳到肉,战斗过程有种野蛮而充满力量感的美。
可以说,白西甚就是看了少廪君的比赛录像,让自己走上追求暴力的道路,他对少廪君的尊敬一直埋藏在心里……直到少廪君雌堕为止。
白西甚一开始不信,后来这事越传越广,更多实锤信息流传开来,被白英华证实之后,他气的抓住路过的芈若洁,不顾后者的哀求,把她钉在墙上打出三环,然后才带着怅然离开。
从少廪君变成可耻的娘们儿开始,白西甚就不再把她视为偶像,因为这代表了少廪君内心的脆弱,需要性转后依靠更强大的人来缓解。
尽管如此,这份意向结盟来的如此及时,因为有了四时宫与地梁宗的支持后,他的拳头足够硬,而足够硬的拳头能打动胡玄冬,兵甲门向来尊敬强者。
根据上届齐地冠军联赛的排名,冬白雪第二,胡玄冬第四,少廪君也有单防桂堂东的实力(但他不知道到了今年,少廪君已经完全挡不住桂堂东了),怎么算都是优势在我。
于是,他提前开了从泰西进口的香槟,随手倒进紫砂材质的茶杯里,递给冬白雪一杯,冬白雪也不怎么讲究格调与搭配,突出随心所欲,所以她觉得拿紫砂茶杯装香槟没什么不好。
“冬道友,咱们现在是盟友,合该多亲近亲近,你是个率性而活的人,我也不喜欢弯弯绕绕,我就来说说心里话。你愿意听就听着,不愿意听就当有只虫子在你耳边聒噪。”
白西甚端着茶杯,把金色的酒水一饮而尽,对冬白雪说道:“白家病了,日升渡也沾点大病,这病开始于一千年前。
咱们修道界门派组织,一般分为两种模式:第一种是天齐派模式,门派掌门与长老都只负责门派庶务,维持门派的运转,而众弟子则专心修道事业,选出真传,围绕真传的飞升展开,以真传的飞升为重,上一个真传飞升走了,便选出下一个真传;
第二种便是主流的地梁宗模式,真传从内门弟子选出后成为掌门候补,而内门弟子则是长老候补,掌门和长老一边管理门派一般预备自己的飞升。
掌门飞升了,真传递补成为掌门,而内门弟子中再选出新真传,也就是掌门候补;长老飞升了,内门弟子递补成为新长老。
地梁宗模式之所以是主流,是因为绝大部分门派因为飞升机制的原因,无法供养太多光吃资源等待飞升,而不为门派提供帮助的脱产大乘修士,而且除了天齐派之外,庶务与修道分离很容易产生矛盾,造成内斗。
在地梁宗模式的基础上,各大门派都有些自己独特的魔改,可我现在都不明白,我们日升渡是怎么在一千年前,把夸父,也就是日升渡真传,宗主候补变成家族垄断了呢?
哦,他们的解释是保证传承的稳定性,保证古老的荣耀不会被时间遗忘。其实,他们就是看阳炎府创业的十二家族一个接一个的衰落,连长老的席位都渐渐守不住,害怕这样的事在日升渡上演。
那群窃据高位的人有理由那么做,但他们为了门派考虑多一点点,都不至于改成一个离大谱的决定。
改成家族继承制之后,原本外门弟子→内门弟子→长老,以及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宗主,这两条清晰的升迁路线就变得模糊了。
原本,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或者内门弟子→真传或者长老的这一步,是根据修士的学术水平、性格、对门派的认同考虑,这之后才是他的人脉关系。
可是,那些为了保证传承稳定的法令出现之后,出身名门望族的修士就彻底赢在起跑线上一大截,渐渐的在关键职位上形成家族式的垄断。
家族式的垄断,又把原本的升迁线路完全割裂,宗主由宗主的家族把持,真传由真传的家族把持,内门是众家族的后花园,也是家族补充新血的地方。
往好处想,日升渡关键职位由几个没有利益冲突的家族垄断之后,避免了内耗,决策效率极高……凡事不沾上自己的利益,大家的决策总是很爽快的。
往坏处想,如果这关键职位有人出了问题的话,垄断带来的权力高度集中,让人们很难对其纠错。
我们家不就是这样,我的先祖犯了大病,和泰西法师召唤出的异形交合,让白家的子嗣获得使用魔法的能力,获得在东西方通吃的俊美外形的同时,还在我们的血脉里留下一种病态的激情。
因此,我们家的人经常能把一些不可能的事化为可能,比如我爷爷靠着战争财成为当时齐地最年轻的元婴修士;比如我爹靠着钻营女人的手段愣是和宗主的家族结盟,保住了白家对夸父的垄断。
因此,我们家的人经常在攀升的过程里自我毁灭,比如我爷爷,他吃够了战争的红利,明智的做法是应该消化红利,静待下一次合适的时机挑起战争,但他却堕入靠战争发财的快感里,最终在上一次圣战里输的一败涂地。一个有望打破化神年龄记录的人,就背负战败的责任被丢进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