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纤尘回答:“我对你们有愧,但我从不后悔。南疆很混乱,但南疆的生活要比中原简单,令我内心平静,时间在这里仿佛都变慢了。哪怕我背负着百鸟之王的责任,都有时间悠然的修道。
我觉得,不是这里的人行动迟缓,而是中原修士太不正常。修道者有好几百年的寿命,但一个天才修士200年就可以化神圆满,即便最愚笨的化神境修士,臻至圆满境界时也不过470岁。
这惊人的速度建立在修士最合理的规划上,从外门开始,就有无数被总结出来的经验为你规划未来,你的每一天,每一份资源,每一份人际关系都被榨干,要转化为你修炼的耗材。
大家都在为你好,所以你要时时修炼,时时忙碌,做他人眼里的江纤尘与桂堂东,一刻也不能停下,那些爱,那些栽培,那些友谊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拿着一把鞭子,时而恐吓,时而鞭笞,逼你一直不停向前向前,你越是劳累和痛苦,拿鞭子抽你的人越觉得欣慰,要加倍抽你逼你跑的更快。
我不想跑那么快,太累了,我感觉我活的不是自我,而是他人眼里的提线木偶,我的生活活在别人的规划里,我必须按部就班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装傻是我的反抗,我希望用脱离常理的思考让我的生活走向不一样的方向……”
江纤尘的目光暗淡下去:“你们容忍了我的装傻,可当我装傻着让自己从正轨脱离的时候,你们又笑着把我拉回来……抱歉,上次分别的时候我和你抱怨过类似的话题,没必要再说一次了。”
“那么,你现在感觉幸福吗?”桂堂东问。
“是的,桂道友,虽然代价不菲,让你成为受害者,但我是幸福的。”江纤尘回答。
桂堂东沉默了几秒,话锋陡然一转:“有些事我可以不在乎,但有些事挑战了我的底线:江道友,你强采了我的籽种,制造不伦关系,我一直想要确认:我们是否存在既定事实。”
“桂道友,我还以为你会从公事开始说。”
“这便是公事,我大概明年会和师姐结婚,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须把意外排查干净,这事不仅涉及到我,还有我的支持者。”桂堂东回答。
“太好了,我还以为桂道友是因为我这个丑陋的异民诞下你丑陋的子嗣,所以想要抹杀这个孩子。”
江纤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然后对桂堂东说:“这是个意外,我原本只是想要知道男人与女人欢爱是怎么滋味,我也做了一点防护准备,但桂道友的籽种就像桂道友本人一样强大而坚韧,竟然突破了我的防护,在不适合的环境里顽强生存下去,而其中最勇敢也最幸运的一粒便令我怀孕了。
刚刚确认自己怀上的时候,我其实有些惊慌,我当时在想,是就此用灵力灭杀掉,让错误就此结束,还是继续错误,把我的孩子生下来?
最后,我决定生下来,因为我那时已经有了回到我的族人身边,以新身份生活下去的考虑——请别误会,我没打算用这个孩子要挟你,分你的家产,或者寄望于生下继承你优点的后代什么的……我只想留下和桂道友的纪念,
如果我脱下皮套,露出真身后,桂道友就决无可能和我发生些什么,所以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像这样的夜晚,我注视着那孩子,便能回忆起我和桂道友结伴而行的时光。
至于我为什么不能和桂道友在一起,上次我已经阐述过了……桂道友,如果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告诉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绝不可能带着这个孩子去抢历道友的家产。
你在中原冉冉升起,立誓改变修道界,最终死在席卷天下的战场,而我切割过去,藏身于南疆朦胧的山雾中,统领着国中之国,或许我会飞升,或许我会老死,或许我会在无法抵抗的时代狂潮里消亡。
我和我的孩子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桂道友,你能给我做母亲的机会吗?”
这是桂堂东认识江纤尘以来,江纤尘第一次低声下气求他高抬贵手,但他不能……云晓镜在看着他,瑞穗在看着他,衣家姐妹与元静仪派来的修士也在看着他,所以他无法罢手。
“抱歉,唯独这件事没得谈,江道友,你之前的行动摧毁了我对你的信任,而利益与对师姐的感情,则让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历晴川不能和你结婚,那么桂道友就不需要因为利益和对她的感情,打掉我的孩子,对吧?”江纤尘幽幽的问。
“师姐和我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
“或许,我能劝她放弃那个念头,这样我们都不会再有烦恼了。桂道友,你认为结婚是一种幸福吗?在我看来是一种束缚,特别是对你这样好色的,有复数的女孩子愿意和你发生关系的人,你结了婚,对她们每一次出手都会背负道德上的责任。
相反,如果不结婚的话,那么无论是谁,你都可以尽情倾泻欲望,过上酒池肉林般的日子。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呢?”
“不,人到最后总归要回归家庭,承担起责任的,我想要对那些和我有肌肤之亲的人负责,组成家庭。”
“组成家庭还是盟友,那是生活还是你未来事业的一处规划?”
“都有。”桂堂东说,“我甚至愿意对你负责……在你偿还你的过错之后。你说过的吧,元婴境你可以重新修炼回人形,那么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对自己的过错负上责任。首先,消灭这个错误的结果。”
“无论怎样,话题都会回到处理我腹中的孩子吗?”江纤尘问。
“没错,必要的时候,我会付诸武力,现在,我那些听不到我们讲话的队友们,正是为此而集结的。”
宾客接受主人的邀请,却在欢迎的场合袭击主人,无疑是违反道义的行为,但桂堂东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朝瑞穗做了个手势,然后说道:“这是一桩错误,错误必须被制止。之后,无论你是恨我还是想和我谈利益,我都洗耳恭听。”
“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的。”江纤尘看着桂堂东,“我感知一丝异样,然后用尽全力搜索,发现是桂道友带着一支战力惊人的队伍杀过来的时候,我就想过这种可能性,所以我提前做好了准备——
桂道友,如果你执意要处理我的孩子,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敌人,你和夏奇峰的斗争正在要紧的时候吧,如果让她掌握对你不利的证据,你和她的斗争又会变成怎样?”
桂堂东摇摇头:“不可能的,因为她和我只是利益之争,说不定在日后某事时,我们还能结成盟友,她和你则是不共戴天的恩怨。如果我被她击败了,她马上会来找你的麻烦,你和你的小小家园都承受不住她的怒火。”
“可桂道友,你的敌人不止是她啊。”江纤尘说,“我不想事情走到那一步,孩子不是能够让我们的同盟更牢固吗?我需要你的支持,我也可以为你在南疆做事,我们的共同利益如此之多,难道就不能容许我们有一个孩子吗?”
“江道友,你错了,修道界一贯是先有盟约然后孕育子嗣,没有先有子嗣然后绑架盟约的传统,否则有权有势的男修,人人都要准备辣椒酱,以备不时之需。”
桂堂东看着江纤尘,表情就好像他前世看着手术台上要被改造为冰冷且美丽之物的少女们,他否定江纤尘剥下皮套显露真实自我的欲望,然而在烦躁与不耐中,真实的他在逐渐析出。
正如他按照流程创造魔法少女们,病态的控制欲让桂堂东企图让江纤尘按照他的想法来做,他会让江纤尘摆脱困境,他会让江纤尘走上新的人生巅峰……即便江纤尘刚刚表示,她讨厌以“为她好”为宗旨,按着她的头去做不喜欢的事的人,但他依然想要决定她的人生。
作为修士的桂堂东拼命压制着这股欲望,但那股用于压制他“掌控”欲望的东西:道德,规则,利益,友谊被江纤尘一一否定后,“掌控”占据了桂堂东的脑海,他的身体为此而显露某些征兆。
“如果是有受虐癖好的人,大约看到桂道友此刻的眼神此刻的气质。肯定不由自主的会兴奋起来吧。”
江纤尘的手摁住自己衣服上的纽扣,“现在我感觉自己心脏强烈的跳动着,桂道友,原来你有如此一面。”
虽然不知桂堂东为何突然变得好战,瑞穗已经给队友们打暗号,战斗开始,他们将联手分割交战区域,把桂堂东和江纤尘隔离在一个地方,而把其他人拦在外面。
桂堂东的单挑能力值得信任,就算江纤尘又升华了自我,瑞穗还能补一波伤害。而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江纤尘怀了桂堂东的孩子,这事就大发了。
云晓镜抱着手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心里已经希望桂堂东和江纤尘赶紧打起来,她想看桂堂东亲手打掉自己孩子时的表情,同时也物色着合适的代孕对象。
云晓镜认识的女修实力都太强了,而江纤尘和桂堂东的孩子,或者说桂堂东和任意女修生下来的孩子,都无法继承父亲的天赋,如果代孕母亲是个新手笨蛋或者不刻意控制自己,很容易伤到资质和体格都十分庸常的孩子。
衣家姐妹与元静仪派来的修士也都有所打算,他们的主人都预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并指示了下属如何去做。
在营帐外,巫咸国的巫师们和江纤尘已经征服的百花们披坚执锐,只待江纤尘一声暗号便冲进营帐。
“桂道友,请你和我约好,我们两方就算发生冲突,也以不伤对方性命的方式进行战斗,好吗?”
江纤尘说:“你赢了,自然你想你怎么做都可以;你输了,你就必须立誓,不得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而我的承诺自然有效,我不会让这个孩子妨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