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秋已夕被桂堂东击败的事导致人们产生错觉,即秋已夕是个很弱的真传。然而,去年的战事里秋已夕和桂堂东并没有直接交手,他们之间的对抗是飞行法宝与凡人军队的对抗。
少廪君与秋已夕暗暗较劲的第一回合以她小小的失败告终,不过在正常的猜边里,少廪君获胜,从而执白先行。在此之前,她手掌微动,盛满滚烫香茗的茶壶与洁白的茶碗飞来,她给自己和客人斟满,泛香的雾气从茶碗表面升起,很快又消失不见。
少廪君说道:“说起棋,桂道友倒是给我讲过一个有趣的故事,他说围棋是在特定局面下存在最优解的游戏,棋手的一生,就是不断训练,寻找每一个特定局面下最优解,对局面的判断力和棋路与最优解的重合,即决定了棋手棋力的强弱。”
“这也算围棋界老生常谈的话题,所有将人生托付给围棋的修士,都梦想着下出一道天下无敌的棋路,他们对无敌棋路的执着犹如我们对飞升的执着……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便是棋手的飞升。”
秋已夕摇了摇头:“然而,即便有无敌的棋路,修士几百年的寿命开始太短了,因为他需要兼顾修炼而延长寿命,寻觅能够让自己增进技艺的好手亦需要时间,现实里各种琐事也会把他们从棋盘拉走,而结果就是,雄心壮志的棋手抱憾终身。”
“桂道友也是这样看的,但他的想法不同,他希望研制一种法宝,这种法宝相当于我们的大脑,但思考速度更快,它从杂乱无章中开始学xi,并在堪称海量的棋谱里评估每一步棋下出的胜率,以及考察整体棋局,从而优选出那些胜率最高的棋谱进行下一步学xi。
我们无法想象的重复下棋和重复筛选后,最后这个法宝遗留下的棋路可以在每一种特定情况下给出最优解,并且越到后面,它的胜算越大,或许它可以超越人类棋手,因为它的生活只有下棋,下棋比人类更快,下的局数比人类更多,下法也更聪明。
或许在未来,不是法宝模仿人类棋手,而是人类棋手模仿法宝下棋。”
秋已夕笑了笑:“听起来是个……很疯狂的想法,让法宝击败人类棋手什么的,但如果是桂道友来说,我甚至觉得有一丝真实性,因为桂道友在做差不多的事,一如使用法宝学xi棋路,他也思考着制造如何超越修士,反过来引领修士前进的东西。
不过,无论棋手还是修士,桂道友最后在历史上留下的只有疯狂……他那样的天才,如果不以疯狂留在史书里,反而是不合理的。
不过,人们宽容天才的疯狂,带着惋惜将其记录,但关于天才们的追随者,他们则以欢乐的笔触写下嘲笑之词。
我宁愿做一个被历史普通记录的,被天才打败的普通人,也不愿意成为史书里被嘲笑的愚者……郑道友,你呢?”
少廪君回答:“我觉得,如果在史书里以被击败的形象留存,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追随注定失败的天才是小丑,被天才打败也是小丑。为了不变成小丑,与天才对立的要处心积虑的击败天才,而追随天才的,则要确保天才的胜利。
说到底,成王败寇,赢的那一方就可以把输的那一方定义为小丑。”
“少廪君,你觉得自己会赢吗?”秋已夕问。
少廪君反问:“你是指这局棋,还是其他什么?”
“自然是这局棋。”
“我看不清,我的棋力没有高超到才下了三十手就能对局势做出明确的判断。”
少廪君和秋已夕下了三盘棋,在窗外的天空,夜幕降下,太阳遁形,皎月悬于空中,流云仿佛侍女,追随其后。
少廪君下了三盘,一胜两负,她伸了个懒腰,对秋已夕说道:“感觉有些乏了,秋道友还有什么想消遣的吗?”
这时两人的通讯符箓同时点亮,少廪君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准备接通联络,但秋已夕的反应是以无形的力量从棋盒中提出一枚白子,重重砸在棋盘上。
霎时间,棋盘表面纵横交错的黑线变得弯曲,向中心汇聚靠拢凝聚为一点,而后,那黑色的点向外扩张,铺满棋盘,南疆的山河在棋盘上升起。
更多的黑子与白子从棋盒里升起,拍在棋盘上,化作各色Q版小人矗立于棋盘上,少廪君首先看到自己,又找到桂堂东,于是她确认,黑子象征桂堂东以其盟友,而白子象征夏奇峰及其盟友。
粗略看过去,白子的数量多于黑子,而且白子处于进攻状态,双方在中间靠右下的位置的搏杀异常凶险,而在周围零碎的黑子白子无暇顾及,尚不能连在一起。
少廪君想要接通联络,但联络失效了,棋盘上散发的力量屏蔽了联络信号。少廪君收回符箓,对秋已夕说道:“你确定要在我的地盘和我打?”
“不,我只是因为闲极无聊,来找郑道友玩耍打发时间。弈棋已经消遣够了,让我们来打打训练赛,检验一下各自的成果吧。”
秋已夕一拳奔向少廪君的面门,少廪君手腕抬起,一块岩石从地板里钻出,封挡秋已夕的拳路,秋已夕改拳为掌,拍在石板上,灰色的灵力让其变得脆弱,他粉碎石板之时,眼看雄伟的建筑拔地而起,以少廪君为中心铺开……才怪呢。
“如果让你在现实里用处那一招,我的确不好办呢,毕竟是连桂堂东狂轰滥炸三天三夜都攻不破的招式。”
秋已夕稳稳当当的坐下:“可惜,你的招式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必须脚踏大地,才能把灵力注入大地,把泥土与岩石变成供你塑型的黄泥。
所以,那就把大地削弱到让你无法使用城市化的程度就可以了。”
“?!”
少廪君感受到了脚下的地面变得薄弱,她伸手砸碎墙壁,看到外面的风景,她的办公楼和三米地基被“连根拔起”,悬停于大约三百米高度的空中,她释放一枚侦查符箓飞到外面,“看”到在地基,看到阵法槽线与充当能源的固态灵力共同构筑浮空阵法。
少廪君一瞬间想明白门道:“该死,是内鬼!”
秋已夕解释道:“没错,单凭我自己,不可能在和郑道友对线的时候,瞬间把整栋建筑传送到半空中。
郑道友大概觉得自己已经牢固占住铁矿而懈怠,但在女儿国土著眼里,你是占领土地,强迫人劳动,污染环境,盗取资源的可恨侵略者,只消我使用女儿国官方的名义再给一点点好处,你的矿场里很多人便为我所用。”
“你还懂蛊惑凡人吗?”
“的确,在八极天峰中,我们四时宫总是对凡人施加必要之残忍,就像花匠裁剪枝叶……但那不是蔑视,相反,我们是天下最关心凡人存续的门派。
只不过,我们关心的是凡人整体的存续,所以为了这一主旨,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
我在门派中负责将凡人中的残疾人,遗传病携带者,老人,同性恋,独身主义者等这些累赘清除,而凡人是很重感情的,所以用暴力直接清除会影响他们的观感,这时候就需要蛊惑的才能。
然后,依靠这些蛊惑的才能,我掌控了铁矿相当的情报,你的防御部署重点放在资源采集区域,以防止资源被掠夺,而办公区域的防卫约等于无。
你自信自己坐镇的办公区域绝无问题,但你自己又跑来跑去不在这里,反而促成了灯下黑情况的产生,我的人顺利的埋设阵法,以备不时之需。
为了不让你察觉,我把阵法的启动条件设置成我们必须下满三盘围棋,下棋既可以分散你的注意力,也可以藉由棋子散发的灵力波动,遮掩缓慢启动的阵法散发的波动。”
少廪君皱眉:“你不怕我提前察觉,所以这是最近才埋进去的。你之所以这样做,是预料到我们俩会战斗,而之所以预料我们会战斗,意味着在别处,你们也有类似的准备,是吧,这一切蓄谋已久。”
“别担心,这阴谋和阳谋主要不是针对你的,郑道友,不如我俩再下一盘棋,我们绝不会为难你在南疆取得的成果。”秋已夕说。
“你以为我喜欢下棋啊!”
少廪君忽然发难,她双臂鼓胀,灵力扩散,秋已夕感受到空气正在压缩,视野变得昏暗,他看向窗外,发现一块块切削好的石块与土块从地上飞出,每一块都栽培树木作为伪装,每一块都有地梁宗的阵法点亮。
“谁说城市化必须脚踏大地?!要不是启动这些东西费劲,我才懒得听你废话!”
少廪君一声怒喝,操纵第一块飞来的石块撞进办公楼中,秋已夕双掌派在石块上,双掌之上的灰色灵力粉碎了石块的一半,而另一半则把他撞出办公楼。
地梁宗功法和阵法启动速度慢,一旦启动威力不容小觑。秋已夕的身体向下坠落,不时拍打从下方袭来的建筑方块,以防止自己被撞个粉身碎骨。
他抬头向上,看到建筑模块不断在头顶汇聚,顷刻间,一座箭塔就已经拼接完成,床弩激射,粗壮的弩矢裹挟土黄色灵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