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晴川冷淡的回答:“我是他母亲,而姬语冰只是外人,他应该知道向着谁。在我有生之年,姬语冰蹦跶不了,而如果到了我仙去之时,小星还治不了他老婆,我想我不会对这样的孩子有指望了。”
“可是,这不会激起公子的逆反心理吗?”
“这只是一桩政治婚姻,小星对她没有感情,所以你说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桂华星有些尴尬的守着自己的道侣,姬语冰坐在一边,好似死了一般。尽管历晴川只留下了一根头发程度的灵力,但对于两个筑基境修士来说,那仍然是不可违抗的意志。
姬语冰碰到丈夫身体的瞬间,本能的不适让她大口大口的呕吐,但桂华星的状态丝毫没受道侣的影响,而在姬语冰吐的时候,也从所未有的从男人身上感受到魅力。
姬语冰想起自己的母亲,再看到桂华星凑过来的时候,童年的阴影浮上心头。很难说,他们作为夫妻度过的一夜,桂华星从妻子身上嗅到的臭味与香味哪个更多,姬语冰从丈夫那里感受到的欢愉与恐惧哪个更多。
面对已经确切发生的事,年轻人们沉默了,桂华星的心态相对好一些,毕竟他的道侣在外表上无可挑剔,所以他有幻想过和她过上正常道侣的生活。
“我怀孕了。”姬语冰语气悲凉的说道,“如你我的母亲所愿,我怀上了你的孩子。”
“抱歉,母亲她,她……”
“你很怕她?”姬语冰问。
桂华星无声的点了点头,姬语冰冷笑道:“看来,就糟糕的母亲这一点,我们有共同语言。”
桂华星本能的辩解道:“她不是那么坏的人,只是……”
阴暗的念头在姬语冰心里发酵,历晴川在其生育的孩子里偏爱长子是众所周知的事。历晴川当前最在乎的两个男人,桂堂东已经被宗主的职位和他自身的野心绊住,而如果她能从自己婆婆手里抢走桂华星,那么从女人的角度,历晴川就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反正和丈夫生活在一起,未必需要爱,仇恨也能支撑她过下去,不是吗?
只要我活的比你更长。姬语冰想,老东西,你早晚有一天要享受我的福报。
第三十章 早上好
新的一代在仇恨中孕育,旧人开始凋零。1055年12月20日,历晴川的母亲闭上眼睛,走完她并不漫长的一生。
按照泰西夫人的愿望,她的葬礼是以故乡的方式进行的:她的尸体被封在柏木打造的棺椁里,由亲人抬棺运到墓地,朝下葬的地方丢下专用于丧事制作的食物,巫师们会举行仪式,保护死者的灵魂更死一分,而不会复活成什么肮脏亵渎之物。
从现实的角度,这是除火葬之外的最优解,因为泰西人的医生、异食癖和一类被称作亡灵法师的职业,对尸体有别样的爱好,特别是亡灵法师,他们甚至能令白骨生肉,让死者孕育生者,以让某些绝嗣的家族重返世间,索取对应的冠冕。
所以死者的尸体必须被谨慎处理,以防止被人利用的可能性。
泰西夫人说家乡习俗不允许亲人哭泣,静默的怀念,献上几朵花便好。她的愿望得到尊重,但在她棺椁完全被土覆盖之后,阳炎府的丧葬习俗接替了泰西夫人的愿望。
观礼的人群分流,核心亲属跪在墓前哭嚎,其中女方的哭嚎比男方更甚。泰西夫人只有历晴川一个女儿,所以历晴川不仅要用力哭嚎,还要悲痛欲绝,不时以头抢地或者以头触柱的姿态,仿佛要随母亲而去。
历晴川的子女环绕着她,他们负责在历晴川作秀的时候及时的拉住母亲,好给她一个台阶下。死者的葬礼上,死者亲属的悲痛并非为了告慰死者,而是为了给活人作秀,证明他们对家人有多么在乎,证明自己是个富有感情的人。
历晴川有八分悲痛,但规矩要让她表现出十二分。桂堂东在旁边垂泪不止,他有六分悲痛,因为他也把泰西夫人当做自己的母亲侍奉。
元静仪抹着眼泪,和历无咎说话,桂堂东不知道她的眼泪里有几分是元静仪的感情,有几分是长生的伪装。
亲属们尽力表演后,客人们心满意足的离开,元静仪把历晴川带回南轻絮帮忙照看那些尚未成年的孩子,而桂华星和历霜泽则相互引见自己的道侣。
历霜泽的道侣只是定下婚约而没有操办仪式,他的道侣是张剑锋长老第七个女儿,这个女儿遗传了父母双方的优点,那就是非常壮实和早熟,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发育成大姑娘的模样,虽然长的很美,但到了金丹境后,就会朝金刚芭比的方向发展,所以历霜泽会珍惜未婚妻的黄金时光。
虽是同一对父母生下的兄弟,但历霜泽和桂华星却非常客气,或者说,那些被平均分配到桂家与历家的手足们彼此都非常陌生。
勒花天从阴影中浮现,桂堂东做了个手势,她退下了,桂堂东来到墓地,历无咎坐在墓碑前,燃着一炷香,自己面前放了一杯酒,他把酒倾倒,落下的瞬间变成火焰,把一些符箓点燃。
“师父?”桂堂东问。
“这是我和你师娘的回忆。”历无咎轻声回答。
“那留着她不是更好吗?”
“只是一瞬追忆罢了,我和活着她缔结了契约,而在她死后,这契约自动解除。死亡是迟早的事情,今天轮到她,再过一些年就轮到我。”
桂堂东席地而坐,历无咎说道:“不过今晚,我仍愿意怀念她,也愿意和你分享她的故事,她一直把你当儿子,你也一直把她犹如母亲侍奉,所以你有资格知道她的事情。”
桂堂东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与师父碰杯后一饮而尽,历无咎说道:“你师娘是泰西海盗劫掠的女奴,后来又辗转到了魔修的船上,想来这话你从小晴那里听说过了。
对又不对,她的确被泰西海盗贩卖给了魔修,但在魔修船上,她已经被解除奴隶之身,魔修们赋予了她一个任务:想尽办法打进阳炎府。”
“……”
“所以,我在一次必然得手的行动里,必然的解救下她。魔修们并没有给她安排潜伏在我身边的任务,从常理来看,那毫无可能。
但是,那时候我整个人状态非常不好,我一心想要攀上十二氏族的高枝,不断的争取他们能把氏族贵女嫁给我,而他们呢,明明一开始已经下定绝心断绝我所有的希望,却一直吊我胃口。
因此,我拒绝了好些平民出身的女修,结婚时间一再拖延,就算我满怀希望,像个傻瓜催眠自己,现实也有把我浇醒的一天。
所有的悲剧最悲剧的一点在于,当事人很难承认自己费尽心血,但从一开始就走错路的选择是错误,或许他们心里意识到了,他们嘴上比谁都强硬,当他们被人揭开伤疤的时候,比谁都要气急败坏。
用现在的愚蠢叠加过往的愚蠢,愚蠢的平方只会带来悲剧,而具体到我这里的悲剧就是你师娘。
她不知道我的身份,见我亲自带队,还以为我是阳炎府的小头目,有一点权力,但影响力不是很大,这正适合做她打入阳炎府的跳板,所以她无知无畏的讨好我,企图笼络我。
我一眼就看出她修炼的魔修功法,我被她的装腔作势激怒了,我把她摔在地上,用火焰焚尽了她的魔修功法,看着满地打滚的她,冷冷的宣布会把她带在身边,利用她向魔修传递假情报。
我不该留下她的,之后我无数次回想,我杀了她,丢弃她或者遣返她都是比把她留在身边更正确的选择——
这样,我就不会在和她的朝夕相处中爱上她。”
“我觉得这是师父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没有师娘便没有师姐,那么我的故事也要改换模样。”桂堂东回答,“我一直很好奇,师娘是如何笼络到师父的心。”
“持之以恒罢了,我和女性来往的经验很少,而且因为之前的事,我对女人有种愤世嫉俗的偏见。”
历无咎说:“她或许并不爱我,只是为找到一个度过余生的避难所,所以她竭尽所能对我好,而在她之前,我从未在别人身上体会到如此多的体贴和善意。
我起来的时候,看到她在做早餐,中原式的,泰西式还有魔修那边的,她换着花样取悦我的胃口,尽管我不需要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