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创造的、属于人类之神的“登神长阶”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作为人类诞生，并在抵达化神境圆满之前，把自己修饰越发像一个人类；

云晓镜已经走完这一阶段，她下一个阶段是从人类到非人，谨慎的决定自己作为神的形态，这也是所有打算长留在这个世界的异域之神gong同经历的过程。

严格意义上，神并非要变成什么特别出彩的形态才行，毕竟这个世界的神在宗教概念和实体概念上偏差颇大，祂的力量来源于祂自己，而不是信徒。

如果祂乐意，祂甚至可以变成一只菠萝馅水饺或者巧克力酱意大利面。所以在人类接触异域之神的早期历史里，异域之神都长得非常抽象，那种艺术对人类还为时尚早。

抽象自然会招来警戒和敌意，被惊恐的土著们暴打之后，后来的异域之神就学乖了，知道自己要走亲民路线。

有几个要素制约了这个世界的神的形态：

首先，神的力量非常庞大，对应的其承载力量的本体非常庞大，若是使用人作为蓝本创造，那么神的形态必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但是，哪怕是近乎完美的人，其完美也是在两米以下的尺寸，如果把一个人放大上千倍，身上最细微的毛孔也会变得巨大，那么其完美可能将不复存在，反而变得丑陋恐怖。

神的力量与美丑无关，但神只要留在这个世界，就要考虑为祂跑腿办事的人类信徒们的感受，所以神不能以人为蓝本塑造新的形态。

在人类之外，有许多被人类认为美的巨大容器值得异域之神们参考，比如自然界巨大的山峦与岛屿，它们很大，而人类通常认为其是美的，是赏心悦目的，是充满威严的，是神圣的。

琪琪就是把自己的本体变成一座海岛，又创造一个符合泰西人审美的皮套人，最大程度的取悦了祂的信徒。

长生没想在这个世界长留，所以她是把自己的力量分散到不同人类体内，不进行本体塑造这一步，而雪女的塑造则更加高明或者说狡猾，她是AI，她是网络，她是那些抛却了肉身，选择义体的修士们体内流淌的代码，制动的程序……她塑造了一个赛博格的形态，而信徒们对这位神的形态的接受程度，远超历史上任何一位异域之神，而雪女对信徒的控制力也前所未有的高度。

与之相比，云晓镜的塑造就很古典，听到桂堂东把一块蛋糕割给她以后，她很高兴，但她先掏出一把影音符箓，看桂堂东喜欢什么。

山、岛屿、湖泊是云晓镜中意的蓝本，其次还包括一些巨大的人造物，比如建筑之类的，桂堂东已经一百三十岁里，饶是如此，云晓镜指着两座山的影像，问他哪座山更性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有些绷不住。

“我的癖好还没有进化到对山产生人类似的情趣的程度。”桂堂东说，“要不，你挑中意的十个候选出来，我帮你搞一个投票活动？放心，我会审查投票人的资格，并监督其基于审美观念去为最美最庄严最神圣的一座山投下选票。

等投票数量积累到一定数量后，我会取前三名再进行一次投票，优胜者将成为可以令你安心的蓝本。”

云晓镜点点头。接受桂堂东的提议，桂堂东接着说道：“那么，你的皮套呢？”

云晓镜在桂堂东面前转了一圈：“我准备以现在这个样子为模板，塑造一个四臂的、端庄圣洁的形象，她的头顶要戴着冠冕，上面粉饰以宗教符号，身上裹着金色的袍子，身上穿着排扣的服装，以金线装饰，一对手臂汇聚在小腹，手掌上下排列，掌心相对，连接两个掌心的是一个螺旋向上的符号，另一对手臂呈开放状，一手握剑，一手握着权杖。”

桂堂东脑补了一些：“白色底色，金色装饰……呃，我估计会变得金光闪闪的。如果是在太阳底下，你的圣象好像对信徒们的眼睛不太友善。”

“你的评价现在就不够友善呢，亲爱的。”

云晓镜绕到桂堂东后面，抬起一只脚，脚尖穿过座椅的缝隙捅在桂堂东的屁股上，桂堂东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看着地图：“那么，你首先从三个新东境市开始传教，避开恩泽园控制的东部省份，分成两支，一支打进阿格拉平原，另一支进入友谊公司的瞎地……别踢我的屁股！”

“桂堂东，陪我玩。”云晓镜说。

“对于你来说，百年不过相当于你青春期十分之一的长度，但我的心态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一起品味快乐。”

“要我帮你进化一次吗？”

“你能提供的快乐是化学的极乐，这样的快乐多一点，我距离人格自我崩塌就快一点……或许你喜欢我那个样子，但我不喜欢。”

桂堂东抓住云晓镜的脚，把她本人拖过来，像是安置调皮捣蛋的猫一样把她安置在沙发上，云晓镜问道：“桂堂东，你是心甘情愿完成这种转变吗？”

“……我不知道。”

桂堂东看向窗外：“对于人生，我既是旁观者亦是当局者迷。有时，我在走神的时候会想起15岁的自己，30岁的自己，初为人父的自己。

彼时，我行在弱者聚集的街道上，向上仰望那些象征着权柄、力量、荣耀的强者房间，力图通过窗户去窥探里边的秘密。现在，我站在这里，透过窗户去看行在街道上新一代的年轻人们。

岁月把我的位置变换，但我没有忘记那时朝上看的视线，我既属于街道也属于这里，既在外面又在里边，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的改变感到恶心，然而，我亦为之自豪。

所以，就算你问我，我的回答也是‘我不知道’，似乎一百年过去，其中发生的事件自然把我加工成了这个样子，它不合理又很合理，如果说我是心甘情愿，那是假的——我有不少悔恨，它们有的直到现在还在鞭策我。

如果说我不情愿，又是假的，因为我的确倾尽全力，主动做出了选择，并收获了诸多喜悦。

我觉得，我会想明白的，但不是现在。”

“桂堂东，你变强了，也变得无趣了。”云晓镜叹息道，“我真的后悔，应该把你永远锁在你年轻的时候。”

“没人可以静止，就连你们也不可能。”

云晓镜抬起手，又慢慢放了下去，然后走掉了。在她走后，办公室里的衣柜打开，雪女身着义体款款走来，笑道：“你伤了一个女孩的心。”

“她也算作女孩？”

“黄金律和我们不同，我们有自己的过去，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便于和你交流而塑造的一个形象，我可以是琼莲，我可以是历晴川，也可以是你……选择雪女的原因，不过是你印象对她最深罢了。

而她是从无中生有的过程里被创造的，构成她人格最重要一环的那个女孩，把她对你的感情留给黄金律，受此影响，黄金律对你格外亲近，在她出生之前，你就已经陪在她身边了。

她虽然是神，但在成为神之间也不过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女，有多少调戏和撒娇里，怀揣着梦想成真的希望，如果你去爱她，她大概会愣住，然后一边嘲笑你一边投入你的怀抱，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会是满脸幸福的样子。”

桂堂东低头继续看地图：“你还懂这个？”

“在你的记忆里，我看过一个类似的：难道驱动我这个外表模样的少女杀死你的感情里，没有爱吗？”

“别在我的雷区跳舞。”

桂堂东没有暴力对待雪女，但他的眼神让雪女shi可而止，形势不同以往，过去她可以随便拿这件事说事，然后激起桂堂东的怒火，最后演变成两只发情期的野兽一般粗暴的交合，但现在桂堂东有了实际威胁她的能力，也不会用粗暴而充满激情的回应带给她别样的快乐，所以她的挑逗便不像过去那般犀利了。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桂堂东问。

“你的手下正在密谋。”

“？”

“对你来说，或许是好事，所以我没第一时间通知你：你明面上的子嗣们潜力都被挖掘殆尽，能走的最远的不过是元婴，所以他们在谋划，趁着你仍有生育兴趣的时候，想办法重新制造一个强大的子嗣。”

“胡闹。”桂堂东简短的发表意见。

“真的是胡闹吗？至少，他们有一种合理的力量来达成他们的愿望：天命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