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洛葵似乎感到有些不解，似乎又感到有些不快，她慢慢地将手放了下来，指向了天空中环绕在圆月旁的一颗暗淡的星辰：“江师兄，你觉得那颗星星，怎么样？”

顺着樊洛葵纤细的手指，江韶光望了过去，看着那颇为暗淡的星星，他摇了摇头：“从这里看上去，当然是暗淡的，但如果靠近了看，恐怕会和其他太古星辰一样闪亮吧。”

“我也这么认为。”

樊洛葵点了点头：“或许从别人的角度来看，这颗星星是暗淡的，是发不出耀眼的光的，但至少它自己知道，它绝对是足够耀眼，足够闪亮的。”

“江师兄，你就那么看不起你自己吗？”

……

江韶光沉默了几秒，将头侧了过去，低沉的声音环绕在樊洛葵耳侧：“我没有看不起自己。”

“那你为什么就认定了你不能给苏雨一个更好的未来？”

江韶光：“……”

他微微张开了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被憋了回去。

也便是在此时，琴声似乎达到了某种共鸣的点，而那道壮硕的身影，则是在后院之中缓缓显现。

顾王君并未穿着平时的衣装，而是穿着一袭雪白的道袍，他那粗厚的手中，正握着一个黑色的棒状物体。

他将此物凑到自己的嘴边，紧接着，他的声音仿佛经由法阵放大过了一般，同时也更具男人独有的磁性。

【亲吻你的手，还靠着你的头，让你躺胸口，那个人已不是我……】

男性温和轻柔之中又带着些许复杂的歌声，从后院内传出，徜徉在整个四合院内。

这突如其来的演唱让江韶光有些蒙圈，他呆呆地指了指后院内正弹着琴曲和正在拿着不明物体投入地演唱的顾王君，回头看向了樊洛葵。

“师妹，这是……”

“别……别管！”虽然樊洛葵现在也感到有股莫名的尴尬爬上自己的脊背，但她还是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神：“他们闹他们的，我们继续说！”

“啊……嗯。”

尽管江韶光还是很在意这对奇怪的组合……但他差不多也猜到了，这肯定又是自家老师捣鼓出来的玩意儿。

樊洛葵也端正了神色，在琴声与歌声结合而成的满是纠结的情愫之中，她沉声问道。

“还是那个问题……江师兄，你真的认为自己不能给苏雨一个更好的未来吗？”

“我就是个平凡的小修士。”江韶光看了樊洛葵一眼，任由歌声在耳内流转，长叹一声：“我和二师兄大师兄，甚至是你都不一样，出身平寒，无权无贵，父母也在不久之前去世了，能够称得上亲人的，也只有老师和你们而已。”

“你的修为远高于我，未来不说问鼎洞虚、圣人，至少结婴期也能……”

“修为境界并非是一切。”江韶光捏紧了拳头，银牙紧咬：“还有家族，还有势力……她的家族正在节节攀升，这次的成婚，实际上也是和亲的一环。”

“而且她……并没有拒绝。”

一想到那信纸上完全听从父母之言的少女，樊洛葵的心中便不自觉地翻涌出一股火焰。

或许是自己也曾经如此，或许是自己也曾被父亲所掌控，进而险些酿成大祸。

她是深刻地明白着的……父母之言当静听，但却不能当做绝对的命令。

人应当是自由的。

“你应该知道，她这样的活法，是得不到幸福的。”

“但她愿意这样活，而且，或许她的那位郎君会对她好，或许她们的家族日后也会待她不薄，或许……”

樊洛葵突然站起来，俯视着他，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而你就这样看着她，慢慢走向这条充满了【或许】的路？”

与此同时。

【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还爱着她却不敢叫她再等……】

顾王君口中那充满了后悔的歌词，宛若利剑般扎穿江韶光的心。

樊洛葵注视着在庭院内演唱的顾王君，表情冷冽地摇了摇头：“大师兄说的对……一个是充满了【或许】的未来，一个是属于你和她的未来，而江师兄，你却选择了前者。”

“宁愿让她走向那条充满未知的路，也不认为自己能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不懂所谓的爱情，也未曾有过道侣，但我至少清楚，如果连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一个幸福未来的自信都没有……”

“那你真的算什么男人？”

语罢，音落。

樊洛葵转身，双颊仿若布满了冰霜，她紧捏着双拳，狠下心，转过了身去。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说完，便从屋顶一跃而下。

夜晚。

无言。

曲终人散，月明星稀。

江韶光有些茫然地望着天空中那轮明月，似乎想起了，那年与那位青涩的少女坐在围墙上看烟花的时候。

一幕幕，宛若走马灯般浮现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