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含着些许恼火与厌恶的目光，根本不像是一位修行文道的读书人的目光，也更不像是在看自己亲生儿子的目光。

倘若平时，他还可以出言训斥一番段玉莫要胡闹，可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更别提锻圣大人和岚天帝国的皇子还在旁观看，这说出去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难收。

然而段玉面对自己父亲那冷冽的视线，却丝毫没有反悔的意思，澄澈的目光落在了江韶光的身上。

二人便这么对视着，目光中却也都没有什么敌意。

“既然对方都说了，要与我比试，我若是避战而逃，岂不是应了对方的话，说我段玉不如别人了？”

段玉侧过头，平静地看向段独秀。

段独秀冷冷地注视着段玉，那话语仿若是从牙缝中挤出的一般：“你大可不必理会那无礼之徒。”

“无礼之徒，乃是对我段家无礼，既然如此，为了段家的颜面，我更不可不战。”

“玉儿！”

段独秀怒声低吼道，仿佛是在警告段玉。

“父亲。”

段玉丝毫不惧，不知为何，自从江韶光出现在此之后，他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丝毫没有先前敬茶时那般宛若木偶般的木讷。

他轻启折扇，迈步轻盈，眉宇之间神采飞扬：“既然对方信誓旦旦，称其为与苏小姐成亲的最佳人选，那么身为苏段两家联姻之人，我又怎能视而不见？”

“你说对吧，父亲？”

段独秀的脸色黑得快要滴出墨水来。

他本想借用锻圣和岚天帝国皇子这两位宾客的身份压云平一头，好让这出闹剧赶紧结束，要知道那位圣人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客人，若是让他不耐烦了，他段家绝对没好果子吃！

不过便在方才，段独秀稍许瞄了一眼锻圣，对方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烦躁的情绪，这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好消息。

但——

他更恼火的，是向来没有忤逆过自己的段玉，竟在今天如此重要的日子自作主张！

这混小子！

“贤侄，你……”

苏武斌见到老友段独秀这般模样，当下却也想劝说几分。

只是这话都没说完呢，就又被段玉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岳父，此事倒也关乎到男人的尊严，更何况，对方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藐视了您，玉儿……不得不战。”

“这……”

苏武斌本身痴迷修武，论及口才和辩论造诣，自然不是读书人的对手，尽管他内心仍觉得有几分怪异，却怎么也想不出辩驳的话语。

反观段玉，倒是以力排众议的姿态站了出来，目光扫了一眼身后低着头，身子发颤的苏雨，转而又与江韶光对视一眼。

他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那抹璀璨耀眼的星辰……

有着令他羡慕的星光。

“我不知阁下与苏雨小姐是否当真是两情相悦，自有情缘——”他侧过头，察觉到苏雨那颤抖得愈发剧烈的娇躯，不仅不怒，反而带上了几丝微笑：“但看苏雨小姐这般模样，想必你们……确有其事。”

江韶光没有说话，神色不动，静静地站在原地。

“我大抵，也能明白阁下的心情。”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段玉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仿佛很期待似的：“不过，既然阁下出言挑衅我段苏两家，那自然要做好心里准备。”

“自古以来，美人配英雄，修为境界乃是修士一生所求，武皇顾天仁、文帝轩雷固然也是如此，追求者甚多，换而言之，修为卓越者，在这方世界便足以被定义为【优秀】，既然阁下要比试，那在下自然也不惧。”

“父亲——”

段玉回头，笑着望向那满脸沉郁的段独秀。

“您应该不会认为我，不及对方优秀吧？”

……

无法否认。

段独秀深吸了一口气，面对段玉的提问，他根本不可能做出别的选择。

沉默，即使默认。

对方来历不明，但听闻这云天学院之名，应当不是什么大宗大门。

虽然先前那黑龙天降确实给了他们不少的震撼，但既然楚傲天都承认有黑市贩卖黑龙的情况，那么对方或许真的有一笔不小的财富。

但这方世界，可不是只有钱就能立足的。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而段家和苏家的拳头，足够大。

“哼。”

段独秀冷哼一声，挥袖而去，坐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