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里仿佛闪现出那日的烟火。

“以前我一直觉得，我身为段家人，便应该为段家而活，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家族，家族长辈之言，便是我段玉之行。”

“说实话，我都快觉得以前的我，不像是个人了……反而像是个披着段玉名字的玩偶一样。”

酒楼内，醇香四溢，人声喧闹。

二人便坐在栏边，向下看，便是那条熙熙攘攘热闹的街道，向上看，便是一望无际如碧海般纯净的蓝天。

段玉坐在酒楼内，向外眺望，目光中溢满了渴望。

“那位江少侠，我与他交手过，我能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着苏小姐，我想，那应该不是因为家族中人命令他去喜欢苏小姐，而是他自己……他本身，对苏小姐有着深厚的感情。”

“那种为了自我情感而不顾一切的样子……说实话……我很羡慕……”

他真的很羡慕。

闭上眼，眼前便不自觉地浮现出青涩少女那娇小可人的模样——那坐在自己身边，仰望着星空，弹着古琴的少女……

他也曾经无比渴望能够拥有一个深爱之人。

只可惜，那时的段玉，不像江韶光……有着违逆那规划好的未来的勇气。

“所以我想出去看看，而且……”段玉转头，带着微笑看向了正在一个劲喝酒的蓝天一，“我也发现了，段家有我没我，实际上都没什么差别。”

蓝天一眨了眨眼，用手拖住下巴，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哪怕是现在的段家也一样？”

……

段玉自然知道蓝天一的意思，事实上，自从那次风波以来，段家确实遭到了不小的打击。

毕竟婚礼被人闹得不轻，众家族送来的彩礼全都化成了飞灰，而且更重要的是——

段家家主段独秀和苏家家主苏武斌可是都被废了段独秀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

没了家主的家族就好似群龙无首，没了头的苍蝇一样，自然免不了家族内事出现混乱。

但是——

“只要三天书院这条人脉还在，段家就不至于倒，况且，我只是段家的三少爷，真要换一任家主，也轮不到我，还有大哥和二哥呢。”

蓝天一撇了撇嘴，“得了吧，你那两个哥哥我看也就是个傀儡身心，哪儿有半点主见呀~”

“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继承家主之位的。”

“为什么。”蓝天一不懂为何段玉如此肯定。

她实际上是很欣赏段玉此人的，风度翩翩，人品大方，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干净利落，除了因为家族原因缺少主见和勇气之外，乃是家主的不二人选。

面对这个问题，段玉愣了几秒。

他沉下头，语气不免染上几分哀伤。

“因为我是父亲和青楼女子意外生下的，段美宣……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只要有她在，她是不会允许我当任家主的。”

“青楼……”

蓝天一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连忙道歉：“抱歉……我是无心的……”

“无妨。”段玉温和一笑，丝毫不因此事而感到不满，“我早已不在意了，只是出身而已，并不会影响一个人的本质，只要我还是我，就可以了。”

“唉~”

蓝天一颇为感慨地吐出一口气。

作为一位旁观者，她亲眼见证了段苏两家的变故，而结局她也没想到会是双方的悲剧，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视线游离在不远处身段婀娜的几名女修士身上，蓝天一似乎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苏家后来如何了？”

提到苏家，段玉的表情也沉了下去。

他似乎感到很惋惜似的，摇了摇头，“段苏两家还是决定结盟，依旧是互取所需，对于他们而言，这确实是个好选择。”

“还要联盟啊……那苏雨呢？”

“苏小姐……”段玉顿了顿，喝了口清酒，叹了口气，“她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苏叔叔貌似还是打算将她嫁出去，不知道是嫁给大哥还是二哥，但他们二人都有了正室，恐怕是要做妾了。”

“可惜了。”蓝天一不禁咋舌，“如果她再努力一点的话，或许就不会落得这般结局了吧？”

“……可能吧。”

段玉含糊地回答了一句，脸上的苦涩久久不能褪去。

他也希望苏雨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

差一步天堂，退一步，便是那无尽锁束缚的地狱。

段玉曾经就是差了那么一步。

至今他都仍然记得，美梦破碎的画面。

蓝天一慢慢将酒杯放下，缓缓起身，注视着那仿佛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的段玉，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忍和心疼。

“所以，你打算离开段家，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