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赌博。

她在赌，在这无边无际的负面情绪的深渊中，自己的蒋月天师兄还能存留一丝名为希望的火种。

倘若这火种真能因为她的言语而重新燃起的话，那便是她赢了。

若是不能……

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切。

“呼——”

蒋月天长出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浮现出少许安心之色，进而右手一抬，将那足以致命的剑身架在雪白脆弱的脖颈上。

嘶——

鸢儿不由得倒抽口凉气。

她全身都在发抖，肌肉没有一处不在抗议和抽搐，就连体内的经脉都快出现乱脉现象，整个人气息尤为不稳定。

拜托了——

师兄。

……

……

当冰冷的剑刃抵在脖子上的那一刻。

蒋月天回想到了很多很多。

大多都是地上那些散落的记忆碎片所没有记载的东西。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宛若走马灯一般的场景中所刻画的，并非是可以被称之为【负面】的记忆。

他回想到自己第一次做饭的时候，那个男人在旁边悉心教导的模样。

回想到自己去偷吃一道名为【安紫锦康鱼】的料理时，被云平抓到，结果云平不仅没有骂他，反而教他这道菜的做法，告诉他，以后饿了不要去偷，而是自己做来吃。

第一次见老大顾王君的时候，很可靠，感觉什么事情都告诉他，就可以得到完美的解答方案，而且很壮实，也很厉害。

他也回想到第一次见到老三江韶光的时候，那小子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而且为人懒洋洋的，好像总是隐瞒着什么，和老师有点像。

第一次见老四，老四点了下头，之后三天内都没说话，所以觉得是个很冷漠的人，后来听老师说，老四似乎是因为不好意思和陌生女人说话才会这样——可我是男的来着。

第一次见鸢儿，很可爱，非常可爱，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可爱，是第二次产生要把全世界的美食做给她吃的想法——第一次是献给老师的。

第一次见雨蝉师妹，虽然一直表现得很不一样……但那应该是伪装出来的吧，其实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第一次见若雪师妹，愣愣的，但是有我值得佩服的地方，和雨蝉师妹打闹的画面，至今记忆犹新，很好玩。

第一次见落葵师妹——感慨一下为什么老师从鸢儿开始只收女弟子了？洛葵师妹很聪明，外冷内热，其实是个责任心非常大的人……

第一次见星辰师妹，会发光，似乎很善良，给人的感觉甚至有些善良过头了——但是会发光。

说来也奇怪。

他在生灵乐土的深渊中呆了很久。

这里是最深处，生灵乐土的最深处，以极致的力量，不可能将如此之多的记忆遗漏。

所以奇怪的是，散落在地上的这些碎片，竟没有一片是关于云天学院的。

换而言之……

云天学院内的所有，哪怕是争吵哪怕是打闹……对蒋月天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贵记忆。

要说的话——

就像是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一样。

……

……

紧闭的眼，依旧紧闭。

一片沉寂之中，似乎只能听见林鸢急促而又焦急的呼吸声。

蒋月天保持握剑的姿态已经有数分钟之久，在这段时间，他的手纹丝不动，但却也始终闭着眼，没有丝毫将剑松下的趋势。

林鸢紧张地盯着蒋月天的一举一动，她觉得自己的心脏没准也会因蒋月天的选择而决定是否继续跳动。

然而。

蒋月天的手微微地动弹了一下。

林鸢心头咯噔一声，她能够感受到那眨眼之间的意识丧失和神经失常，整个人好似宕机一般，呆立当场。

不过，那把剑并未划破蒋月天的喉咙。

“丑陋的人类，要以勇气来超越……这便是奇迹么——”

“鸢儿真是说了不得了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