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行卓不明白。

他沉吟几秒，旋即望着二黑，沉声问道：“柳寻空知道你的为人，也知晓你那颗赤诚之心，只是我不理解，为何有如此大好前途的你，会沦落至此？”

“这是个好问题。”

二黑深吸口气，从柳寻空身死的悲信中回过神来。

那双深邃的眼瞳中好似藏匿着万千星辰，只是那本该闪耀万分的星辰光泽此刻却暗淡失色，被一股无法明言的无奈与阴暗所遮蔽。

二黑缓缓走到一侧那被先前的冲浪所掀倒的石桌，将其扶起后，若无其事地坐了上去。

他落座后，所言的第一句，便如睛天霹雳般震撼人心：

“藏龙谷被灭了。”

古行卓与叶雨蝉愕然一惊。

只是比起真正受惊的古行卓，叶雨蝉的表现就显得较为刻意。

——她压根连藏龙谷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而古行卓却不一样，他知晓藏龙谷的一切。

古行卓眉头紧蹙，话语中带了几分冷意：“谁灭的？”

“仙都。”

古行卓恍然明悟，直视着二黑：“所以你才加入魔朝……想为藏龙谷报仇？”

“不。”

二黑摇摇头。

他早已猜到古行卓会想到这方面。

的确，养育自己的宗门被仙都屠灭，换做任何人都会产生愤怒的复仇心理，想要借助一切力量将仇恨以鲜血的方式发泄在仙都身上。

然而，二黑却不这么想。

他突然面露苦涩的笑意，转而有些自嘲地苦笑两声：“向仙都复仇？我没那么大的胆子，我只是单纯地怕死而已。”

“你们知道吗？在我没有加入魔朝之前，为了斩草除根，仙都的修士无时无刻都在追杀我。”

“我甚至不敢入梦，不敢在任何一处地方停留超过三日，仙都做事向来坚决，说要是我们藏龙谷全宗，就不会允许我多留在这世界上一日。”

“我没有复仇的能耐和胆量，我只能跑，跑到魔朝的领地。”

“加入魔朝，是唯一能够活下去的办法。”

二黑注视着古行卓，他能够看见白发少年眼底的复杂情愫。

他淡淡一笑，敲着石桌，道：“小姐救了我的命，那些仙都修士根本不敢对小姐出手，他护住了我，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

羡慕的眼神从叶雨蝉和古行卓身上掠过。

二黑笑着摇摇头，道：“我和你们这些幸运的有胆量的家伙不一样，光是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哪儿有别的能耐去追求所谓的复仇和所谓的正义？”

“我就是个胆小鬼，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罢了，为了活下去，所以我加入了魔朝，如果这也要被你们称之为堕落的话……那我便是堕落了吧。”

二黑的话语，传入古行卓耳内。

他依旧面露不解之色，难以置信地盯着二黑：

“你以前不是这般消极的模样。”

“年轻的时候总是气焰旺盛，嚣张跋扈，总以为苍天不负我……但那无非只是空想罢了。”

二黑缓缓起身。

他体内的魔煞滚滚涌现而出，幽黑的魔煞形成几道圆环，漂浮在他周身。

与古行卓一般无二的墨液顿时从虚空中乍现，团聚而起，犹如一片黑雾般浓郁。

“我不是神，和文帝轩雷、武皇顾天仁那般的伟人不同，我就是个凡人。”

“光是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的凡人。”

“魔朝里头多的是我这样的人，大多数人都是被逼到了极限，才不得已成为魔修，小姐之言，并无错误。”

“所以我很羡慕你们，无知，又无畏。”

……

……

魔煞奔涌。

叶雨蝉与古行卓面色同时一变。

圣人级别的魔君乃是魔朝的一大战力，曾经与魔君交过手的叶雨蝉对魔君的实力再清楚不过。

倘若是一对一的情况下，哪怕是叶雨蝉都不是魔君的对手。

境界的差距虽然只有一个小境，但所带来的差距可谓云泥之别。

银色的灵元箭矢在法器黑雨上紧绷凝衍，漆黑的墨液伴随着墨笔挥舞在半空悬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