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掌心那显眼的赤红，顾天仁深深地吸了口气。

果然……压制不住了么。

他心中浮出几丝对未来的恐惧，那双布满了千丝万缕细线的眼瞳内闪现过无数诡异且难以理解的画面，极短时间内灌入脑内的知识与信息让他头疼欲裂。

体内的血液好似要被煮沸般炽热，灼烧着他的经脉，从那双眼睛里渗出的液体回流至大脑，流入心脏，顺着全身经脉不断流动。

“大少爷，茶水来了！”

顾阿三火急火燎地从茶房赶来，手里头端着的褐色木盘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其中一白玉茶壶还散发出滚滚热气。

他一踏入屋内便看到顾天仁咳到地上的血迹，吓得脸色唰然一白，手中力道险些失去控制，险些就将这辛苦沏好的茶水倒翻。

“没事……”顾天仁见到顾阿三这惊慌失措的模样，便强笑出声：“我没事，只是身体稍微有些抗不太住罢了。”

“大少爷……”

顾阿三脸色复杂地望着那装作没事人的模样，默默喝下茶水后，脸色仍是苍白无比的顾天仁，迟疑半晌后，方才谦卑地道：“大少爷，虽然这么说恐有逾越之嫌，但我还是要说……”

“大少爷的身体状态真的不好，没有必要将其隐瞒……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一定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为您去干！”

顾阿三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眼中更是充斥着坚定的神光，就好似顾天仁真的让他上刀山，他也会卷起裤腿，义无反顾地踏着锋锐的刀刃前进一般。

面对如此忠心耿耿的下仆，作为主子的顾天仁则是无奈地苦笑两声，他抬起头，眼睛里倒映出顾阿三那憨厚老实的模样。

他沉默良久，似是在内心权衡着。

片刻过后，他突然开口，询问道：“阿三，你可知道压制中神眼的办法？”

“压制……”顾阿三不由得一愣，他想起自己昨日晚上做的事儿，顿时有些心慌，眼神下意识地与顾天仁错开：“不、不太清楚，大少爷……你为什么要压制中神眼？那不是蓝羽天冰大人的宝贝吗？”

“是么，你也这么觉得啊。”顾天仁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只是用颇为感慨的语气说道：“不过想来也是，蓝羽天冰大人的精魄造物，几乎可以被认定为是二十一极致的一部分，拥有这等宝物的我，不去修炼中神眼才会显得奇怪。”

就是说啊。

顾阿三心里头默默地嘀咕了一句。

现如今现任宫主已然有了要离世的征兆，若是因为顾天仁不修行中神眼，而导致宫主被蓝淳师兄接任的话——

顾阿三真的担心顾天仁会被蓝淳公报私仇。

所以他才希望顾天仁能够好好修炼中神眼，成为下一任蓝羽天宫的宫主，执掌整座蓝羽天宫，成为这坤天域的一方霸主。

心里头这么想着，顾阿三又忍不住呢喃道：“那……大少爷你为何不去修炼，反而想着要压制呢？”

“因为一些很特别的原因吧。”

顾天仁苦笑两声，仍是没有选择道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是继续运转自身灵元，试着压制下那从眼里渗向内体经脉的那股炽热，转而尤为艰难地说道：“你也不必多问了，我自是有我自己的想法。”

“我是不会修炼中神眼的，绝对不会。”

“可是，宫主大人他——”顾阿三还想再多做劝说。

“没关系的。”

顾天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温和的令人安心的笑容，望着顾阿三：“不会有事儿的，就这么继续下去吧，阿三，我知道你的想法，相信我。”

顾阿三：“……”

脸色煞白的顾天仁没有再多说什么，顾阿三自然也没有多做询问。

他只是默默地盯着自家主子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水，像是很享受似的，顺带着还夸赞了顾阿三沏茶的水准有所提升。

大少爷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他还是不肯接受这双中神眼，而是选择去压制它吗？

哪怕让身体变得遍体鳞伤，他也不愿意修行这双眼睛？

那他当初为何还要从蓝淳身上夺走另外一只中神眼？

无数疑惑在脑内浮现，顾阿三觉着自己根本做不出判断，甚至——

望着眼前那面露微笑的顾天仁，顾阿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

……

在那之后，顾天仁便让顾阿三离了屋子。

顾阿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几乎满脑子都是中神眼的事，此刻的他甚至都没怎么在乎饿扁的肚子，而是抽出柜子里头的某个黑色小匣子。

将黑匣子打开后，顾阿三望着那静静躺在匣子里头的一枚钱币，将其轻轻捏起，望着上方的纹路，回忆起曾经的会面。

初次来到这坤天域的他，无依无靠，甚至对这偌大的坤天域一无所知。

他试过偷窃来保证自己的生存，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手段实在太过孱弱，因而只能沦落到街头要饭的程度。

但是，人情冷漠，哪怕他再怎么装惨，都没有人给过他钱。

他只能和野狗抢吃的。

每日蹲伏在巷子里头、荒郊野外、密林深处——与人或是鸟兽抢食物，当然最多的还是和野狗，他到现在都能回想起来那略带着些许腐臭气味的怪肉。

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甚至连存在与否都是毫无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