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的行尸听到了号令，最近的那个转动脑袋，抬起下垂的手臂将胸腔中的血块摘下，脱离僵硬的大部队，走到冒着寒气的上位骷髅面前。

淡蓝色手臂毫不犹豫地捏住他的脊椎，稍微用力将他的骨骼打碎，冰霜裹着碎骨被扎进一个明显的漏洞里。冰霜白骨释放寒气，将那一片区域彻底冻结。最后看了眼那块区域，继续释放寒气冻结走过的土地。五十多个冰霜白骨平行前进，最边缘的两侧会在一段距离停止行动，维持冻结，将中心大部队送往黑潮深处。

颅骨后方刻着[23]数字的冰霜骸骨依旧在整地，他冷静地观察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个遗漏，又有两队行尸刚刚沉没，他按照命令走上前，制造新的冻土。寒气刚刚放出，脚下破碎的骸骨猛地爆开，水桶粗的巨大触须从破口钻出，表面的黑泥随着触须摆动撒得到处都是。23号朝触须喷射寒气，为了加大效果朝它笔直走去。五米长的触须下挥，23号成为了他破碎的同类。在灵魂火焰熄灭之前，剩下一半的头骨恰好看到头上一颗苍白色流星朝自己这边落下。

一道亮光闪过，周围弥漫起白雾，干瘦的手臂将发光的头骨捡起，脱离部队的骷髅捧着头骨走近这片冰冷的区域，在最中心，那条曾经放肆过的触须成为了冰冷的雕塑。遵循指引，行尸将手掌放在冰雕上。头骨上的23号数字开始发光，化作一道魔力钻进了行尸的头骨，自然而然吸收这片区域浓缩的冰冷魔力，等一切崩碎，新的23号冰霜白骨重新开始了整地工作。

一千米后，缓慢挪动的血肉怪兽上面，两个巫妖正在重新装填冰霜爆弹，他们看了眼身下的控制室，等到填弹的洞口自行收缩才停止了行动。

“23号正常运转，路障清除。”

“好耶！”填弹手高兴地随手将魔研社的冰霜爆弹丢到身边的行尸群里。轰隆一声，几名新的冰霜白骨站在白骨堆的正中心，冰冷的目光直视那个失手的巫妖。

“看什么看！去前线帮忙！”

“Ankaul！”冰霜白骨离去。

“你们要是显得无聊，就换我下来操控牵引者，你们基础降灵学都毕业了吧。”驾驶室里的巫妖叫嚷着。被称为牵引者的血肉巨兽也跟着大吼一声，巨大的噪音引得在座的巫妖全身抖动。一条粗大的铁链带着肉芽，悬吊在牵引者身后，绷得笔直的锁链倾斜向上，另一端像是要插进云层里。

类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拖拽的锁链哗哗作响，行驶一段距离，就会传来一下地震，在冻结好的冰面上磕出裂纹，这也是冰霜白骨一直工作的原因。全部锁链链接着同一个目标，被牵引的巨物，是一座长有三条腿的山。顶部伸进云里，随着移动搅拌黑云，三条粗壮的腿是紫黑色，墓地石的材料上还沾着怨灵一样的颅骨。山的外墙是一圈高大的黑色十字架，东倒西歪的建筑像是被硬挤压在了一起。偶尔有鲜红色活体怪物趴伏在表面，猩红先生的血巢大树像一只勤劳的蜘蛛在网中游荡。他的禁忌造物每过一段时间就像将生产的活体组织粘附在移动墓地的外墙，促使整个仪式阵地保持活性又不至于崩解。

不断有尸骨从诅咒坟地的外围摔下，这些透过仪式消化魔力创造的物质很快就沾染了[遗骨]的特性，在闹鬼之地重新站起身，成为供巫妖驱使的兵员。这座移动的仪式阵地站满了安德瑞学院的大部分巫妖，他们喜欢这里，就好像法师偏爱魔网节点。院长先生站在最前方对着自己的学院进行最后的宣讲，底下的巫妖少有回应，有人拿出乐器演奏喜欢的哀怨，有人在交头接耳，还有不少人在进食。

“我早该想到了，诅咒坟地的复生效果对猪排也有效。”正在被亡灵家畜的一部分复仇的巫妖这么说着。

另一个巫妖正从储存空间拿出苹果，惊喜地观察苹果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干瘪，他咬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苹果沙。“我还是觉得腐烂的苹果比死掉的苹果好吃。”

在角落里，完全不受仪式影响的莱尔正在和海伦娜的石雕交流。

“我们正在怨灵和灵体的队伍中，不用担心我们，莱尔。”石雕眨动眼睛，“也不用担心家里，纳斯兰的炼金法阵只要有材料就能维持，除了留下守卫的幽魂女仆，碧翠丝还造了些石像鬼看家。”

“嗯，我这边也很好，”莱尔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暴走的死灵高达，妮娅正协助安德瑞手办社成员进行抢修，诅咒墓地激活了死灵高达的自我运行程序，赋予了高达更多的灵性，他们得在死灵高达按操作手册顺序执行到自爆功能前阻止他。看着几枚飞弹轰进人群引起鸡飞狗跳，莱尔感觉自己得提前挂了，“哦哦，院长先生找我有事，我猜他有什么要叮嘱我的，我可是关键人物，以后再说，亲爱的海伦娜，替我向她们问好。”

收回石雕，死灵高达总算在莱尔面前停下了脚步，那把宽刃斩骨刀悬在自己脑门上，莱尔绝不会承认心脏正扑腾乱跳。

【敢于弑主的兵器听起来可真酷。】噩兆哼哼着。

【明白自由，却不懂得敬畏，我认为这很糟糕。】另一个噩兆说着。

[如果将造物理解为子嗣的另一种形式，你怎么看，莱尔？]

“我希望那只是假设，否者恶魔祈祷都得念我的名字。”

第八百三十七章 神明显现

彷徨之城孤独地漂浮在空中，曾属于它的热闹繁华在黑云遮蔽下悄无声息。只有秘法之眼还在散播它的光辉，像一座屹立的灯塔。

在彷徨之城的地下基座，摩罗克伊凝视着魔力井中绘制的地图模型，刺眼的白色像病疮在星球上蔓延，安德瑞巫妖的扩张做得非常好，但这并没有让龙祭司的神情有所缓和。

摩罗克伊的龙祭司同伴陆续从阴影中走出，此次聚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带随从。

“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更喜欢这座城市曾经的样子。”精灵女王观察着曾由她饲养的放在玻璃罩里的火焰龙舌兰，挑动手指就让快养死的植物重新活了起来。

“市民的转移工作早就完成了，他们被安置在其他位面，静待我们胜利的回归。”摩罗克伊保留了最后的人道主义，和靠近的白龙祭司点头示意，“你们的部队修养得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太好了！我们的前锋非常优秀，生命督军简直像是来度假一样。”

黑龙祭司也点头附和，“主力部队被保护得很好，好到让我们感觉受到了侮辱，避免无意义的牺牲确实是好事，但我们不能总依赖死者。”

安德瑞的强势推进让人有了种他们能平推一切的感觉，亡灵军团和血肉造物的规模看上去是那么庞大，简直不可撼动。

“不，没有那么轻松的。”摩罗克伊盯着魔网模型，地图上的白霜快要浸染那个他熟悉的坐标了。“他们该停下了。”

整座诅咒坟地爆发了地震，地面倾斜，从外面传出爆炸和亡灵痛苦的哀嚎，骸骨组成的侦察部队还没反馈消息就已被全灭，诅咒坟地的地面偏移，让上面的巫妖恰好看到了敌人的攻击。

密集的光枪弹幕倾盆落下，引动的雷霆之声敲打在防御结界上，聚集的死亡气息被蒸发了一小半。莱尔听着心跳，其他巫妖也和他一样像是出现了类似生理层面的僵直。诅咒坟地的墓碑外墙脱落，巫妖和他们的敌人看到了彼此。

“舍里乌”脸上带着那熟悉的笑容，祂单薄的身躯之后，是一支整编的军团。铠甲缝隙挤出触须，装备的缺口长出脓疮和长着尖牙的利嘴，畸变的火焰巨人，腐化的举盾战士，个体的眼球数目超过两位数，都在以不同视角观察着同类。

“为了……圣光……”空洞的呐喊只是在重复曾经的誓词，那是被消化的精神里唯一留下的语言。仅仅是注视都能产生一定的精神刺激，巫妖并没有生者的大脑皮层提供精神反馈，所有亡者只是在冷空气中呼吸，并在灵魂中生出一些特别的东西。

圣光与死亡、正义与邪恶。他们不再喧闹，他们收集魔力，他们吟唱法术，他们咆哮。

“为了……圣光……”

“为了安德瑞！”

冒着光之枪雨，踏上死亡之痕，操控血肉怪兽，巫妖们放弃冷静任由苏醒的混沌本能控制身体咆哮。他们在享受，在冲突中找回失去的情感之一，战斗狂热，和对面血肉暴增的腐化圣骑士狠狠碰撞，将魔力和法术倾泻到视野能及的任何地方。降灵造物冲向了火焰巨人，用四只壮实的改造肢体控制火焰巨人的手腕，剩下的手臂抓住他流淌岩浆的头颅。然而，随着火焰巨人的轻微后仰，猛然落下的头槌攻击像是炮弹在造物的躯体上炸开，这击明显带着火焰附魔的物理打击直接点燃了缝合兽的沸点，让内容物从软化的躯体里流出。

浴火者军团长的基础等级还是高人一等，由他们腐化形成的火焰巨人好比行走的战争风暴，走到哪，碎骨撒到哪。只有当大型社团的社长或成员联手，才止住颓势。尖端战力并没有出手，因为他们明白，沉睡者还没有打出他的王牌。

院长先生手提镰刀，带着莱尔等人跨过正在拼接身体的同伴，在那个地方，沉睡者恰好微笑地看着这边。

“他们是最出色的人类，这个时代的领导者。”

“他们曾经是。”凶恶的镰刀连同特里同身边的腐化骑士一起切开，院长先生从他们破碎的躯体上抽出了灵魂，本应洁净的灵体内塞满了污垢一样的杂质，明眼人都能知晓他们的精神病入膏肓。这种亵渎的色泽，就是最丧心病狂的巫妖也不曾创造，巫妖会为了某种需求改造灵魂特质，但不会为了腐化而腐化。

沉睡者并没有被院长先生斩杀，黑泥中生出触手拖动祂快速倒退。

“虽然你的攻击对我无效，但被斩首总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张开双臂，成群触须从黑泥中涌出，没有攻击，只是自发的朝天上阴暗的空间舞动。特里同的化身如污泥一样溶解，而在触手组成的密集海洋里，神的部分本体从星球之心里被牵引而出。

一枚竖眼，连接在所有触须的末端，轻松就覆盖了云层和黑泥之间的空隙，一道墙、一座山、一片世界的屏障，都不及本身的伟岸。不论距离远近，时间先后，战士们都目睹了他们真正的敌人，这才有了与这个世界、与这颗星球为敌的感觉。

沉睡者睁开了眼睛，古老的声音在所有被注视者的心灵中响起。

【你们的挣扎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