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说,在更为古老的年代,这样的形式才是常态,所谓的家族反而是因分歧而分家后出才有的概念。
修罗王记得自己幼时,曾向亦师亦母的祭司问道:
“祭司,为何不能对佛门的人出手,值得去讨教的对手越来越少,净土外的人不值得出手,净土内的人连切磋都拘束甚多,我发觉我们宛若异类。”
“是如此,你对败者也不曾手下留情,我们的先祖也是如此,只不过先祖是失败的那一方,而后皈依入了佛门,也就有了我们现在的诸多限制。”
“如何败的?败于何人?我走过净土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寻觅到最强者,翻阅那些积尘的典籍,只看到了一个个‘佛’的统称,却不见其人之所在。”
“这并非我能回答你的,阿素洛,因为这曾经也是我的问题,先祖的落败我可以理解。
若无强者,那斗与争则没有意义,既有强者,先祖所求的便是一败,大不了未来再重新再斗。
可放眼当下佛门净土,在外不知何人值得交手,在内则管束尤多,甚至佛门内可力克我之人寥寥,为何还有听奉这佛法?
待到佛门可再出一强者胜我族之时,这佛法方才有可听奉之处。
不过听闻佛门当中还有一笼络内外强者之秘要组织,但一直不曾见识过。”
这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你想证明自己的经文值得信奉,那就先那出本事证明你们的经文能让你们变得有多强。
修罗王记忆当中的祭司,曾与她说过如此困惑,也起了破戒之心,不再遵从那三皈五戒。
而结果也是来得十分轻松的,修罗族祭司战过之处,只余下一座座焦土残寺。
就连那佛菩萨曾在性奇寺中突然显化,短时间内一女子顿悟强大法力,但也被修罗祭司镇杀掉。
可就是在修罗祭司准备带着族人离开之时,她忽生头痛,一连数日不起,佛门净土中连日回荡着她的挣扎痛苦之声。
当那嘶哑的声音只剩下回音,逐渐消失在佛门净土中时,一切确实结束了。
修罗祭司显化成了一尊菩萨。
而半只脚离开佛门净土的修罗族,不得不在族内这位突然觉悟的大智慧者的指示下,继续留了下来。
......
心境的波澜如海滩边的沙滩,一只小小鱼蟹爬过,都可留下显眼的痕迹。
回忆又时常如潮水般袭来,来之迅,去也快。
当修罗王眼瞳中的回忆退潮而去,留下的是她脸上的平静漠然。
刚刚那作为见面礼的轰拳,将那如是小院都轰作扭曲的光影,唯神女菩萨所在的那一块是完好的。
扭曲的光影废墟当中,神女菩萨身上的花魁妆容消失,她身后的法环光相亮起,白裙衬托着端庄又妖媚的宝相气质。
轰拳的力量残余在她的掌心化去,一双妙玉素手捏起了梵箧印,神女菩萨同样神色平静,她注视着修罗王,说道:
“阿素洛,你为何在此出现,又为何向我出手?”
黑皮白发的修罗王缓缓走来,周身雷光骤现,她的身后有十八般修罗神兵回旋,编织成修罗光相中的一角,光纹相扣,但有一丝空缺,但无碍遮日蔽月的威能气势显现。
“来看看这新一代的神女菩萨在忙着什么,从前夺我祭司的身躯,而今怎么又换了一副扮相?
不过你还记得自己的过去吗?过去你曾说你是菩萨,菩萨便是我修罗族的祭司,而今又该当何说?”
神女菩萨没有回答修罗王询问的过去,只说道:
“一切诸法之因缘果报名为无尽意。众生无尽,众生之苦亦无尽,我愿度众生远离无尽苦海,此意无尽,我之众生相无尽。
修罗祭司乃至我修罗族人,一生痴妄与好斗争妒,但修罗祭司觉悟了此中苦海无穷,化作我身。
而今此身花魁风尘女,亦觉悟了佛法。
她们迷茫时,是未觉悟的我,她们清醒时,便是觉悟了的我。”
楚明空松了一口气,这“救命”还没喊,大腿就来了。
不过这对话也太抽象了些,还是选择不去听为好,他讨厌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语。
“别的不好说,但是能为自己的夺舍行为,编出这么一套大理论,着实是委屈了,你本可以更直接地去抢别人的身体的,不愧是菩萨心肠!”
楚明空记得自己的先前的谋划,制裁不过这神女菩萨,那就对她的无想天动手!
现在有修罗王在场,那就再好不过了,让修罗王去与她对付。
他的心脏涌.喷出黑血,漆黑泥泞的血污一半化作他身上的甲胄,一半化作一条粗细堪堪可被他抱住的巨蟒。
极阴气息随着他的出现而散开,虽然散开得比较缓慢,但是这无想天已经出现点点无法愈合的创痕,如坚固厚实的堤坝被啃食出了一个小小的蚁穴。
楚明空心中有些许凝重:
“刚刚极渊化起来都有些困难,极阴之力扩散得也好慢,这里明明就没有多少极阳之力才是,如何做到的?”
柳青媚自身没有极阳之力,而她的这番“觉醒”虽然能给她凭空带来强大的力量,但是这当中却并不包含极阳之力,这对楚明空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但他的希望落空得也有些快。
天上的浮云散开,被遮挡住脸庞的参天大菩萨像露出真面目,祂的手中浮现出一截树枝。
树枝上的露珠一抖,点点极阳气息滴落在无想天当中,与楚明空造成的窟窿抗争,似有补漏的迹象。
“看来得把那树木弄掉。”楚明空的目光瞄向那抹极阳气息。
神女菩萨并未完全忽略掉楚明空那边,但是无暇抽身应付他的胡来,那双菩萨垂眸的眉眼正凝视着修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