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转了转眼珠子，右手搭在书架上轻轻抚过陈列的书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出了自己其实酝酿了许久的问题。

在他的背后，少女稍显瘦弱的身体也僵了僵。

“………望月君才是，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虽然她故作平淡的语气可能在别人看来听不出什么破绽，但是经常这么做的望月自然不可能就这样被糊弄过去。

“嗯……大概是因为我家里也是有两个哥哥，我和部长的处境相似，所以我才会这样问吧。”

他笑了笑，语气平和又像是掀不起什么波澜那般。

“毕竟我家里的两个哥哥……真的很厉害呐。”

比雪之下雪乃的姐姐，雪之下阳乃还要优秀。这是他笃定的一点。

望月的一大家族的这一代并不是只有他们三兄弟，还有许多同年龄层的小辈——其中脱颖而出的，就是遥的两个哥哥。

第一章 他与她正逐渐靠近——或远离。(二)

一个出国保送还基本经济独立，另一个喜欢搞一些有点意思的发明，现在是知名大学教授的眼中瑰宝。

家族里的每一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人差不多都要比他优秀，或者说旗鼓相当。

虽然长辈们不会明说让他们进行竞争，但是这种意识也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在潜移默化地侵蚀着他们的大脑——

可惜，身处这样的氛围中，遥却并不带有什么侵略性。不如说他不希望和自己的家里人争些什么，但很多时候他的放弃，久而久之会被认为是不作为。

生存在这样的环境，或许也是造成了他稍显自卑的罪魁祸首之一。

“……姐姐很优秀，我也很崇拜她。”

雪之下雪乃也在迟疑片刻后，说出了他意料之中的话。

而且她话语间隐隐夹杂着的那一点难以察觉的别样情绪，也没能逃过望月的耳朵。

“——但是，我要做得比她更好。”

自然，她那好似是独自呢喃的低语亦是如此。

那是雪之下雪乃一直以来都想要贯彻到底的，不容撼动的信念。

因为一直以来都呆在她的身边，所以对这一点了如指掌的望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做一个称职的倾听者。

他只是从旁边的西方文学专栏抽出了那本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偷影子的人》，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

而雪之下见他没有回应，稍稍抬起头，以略显谨慎的眼打量着安静的少年。

“就这样继续努力……是正确的吧。”

这样一句简单的问题，让望月愣了愣。

「………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

——雪之下雪乃给人一直都是盛气凌人，独立自主的形象。

正确又正直，不容置疑的绝对正义。

尽管望月也能够窥知她冰山一角下流露出的温柔，不过雪乃想来都习惯了把自己给武装起来，不希望自己脆弱的、依赖他人的那一面被人发现。

当遥用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看向雪乃的时候，她转过身去拿起一旁的书，稍微偏过脑袋，看似自然实则稍显笨拙的回避了他的视线。

“………”

望月沉思片刻，还是在好好斟酌了一番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嘛……就像部长你以前和我说过的一样不是吗？提升自己固然是正确的，但是这个世界也有那么一些不那么正确的事情。”

他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了雪乃尤为在意的回应。

“只要无愧于心，不勉强自己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就够了。”

毕竟不是谁都应该做一个自甘奉献的无私圣母，只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注意不要伤害到他人——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生活方式了。

“…………”

雪乃瞥了瞥看起来对她刚才的问题并不怎么在意的灰发少年，即使心中因为他的话稍有些触动，却还是在身形顿了顿后，故作冷静地将书放回书架上。

——她的瞳孔中掠过那么一丝茫然。

尽管那是在外人眼中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雪之下雪乃眼中的情绪，但是望月还是确确实实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踌躇不决。

离找到自己的答案，雪之下雪乃还有一段路需要走。

对这点了然于心的望月没有转过身去看向她那稍显落寞的背影，只是在琳琅满目的书架前筛选着自己心仪的书籍。

而后，以缓解这个稍显僵持的气氛为目的，他轻轻笑了笑。

“嘛，不过不管部长选择怎么做，我都无条件支持哦。站在你身后给你应援也好，或者给你提出一些可供考虑的建议，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也会和你站在一起——”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过多，望月只好用略显慵懒和不以为意的语气表明自己的立场。

“所以我说过的，无论何时我都是部长的伙伴。不管部长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现在的雪之下雪乃，没办法承担任何一个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