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被用那压低着的声线一阵耳语之后，千岛瞳的身子直接软了下来，她趴在李夜行的怀里，也不说话，只是将脸埋进李夜行的胸膛，隔着布料，带着一丝温热用力的呼吸，老半天后，她才抬起头来，面色潮红，露出那对泛着水雾的眼睛，然后用日语小声道：“夜行君...好狡猾...”

“走吧...”李夜行轻声道：“别傻站在这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嗯...”半晌后，千岛瞳点了点头小声道。

松开环抱着千岛瞳的胳膊，李夜行重新牵起千岛瞳的手，无视着周围那若有若无的视线，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向前走去，在他身后半步外，千岛瞳像是喝醉了一样，低着头，怔怔的看着脚下的路，面色微红，看上去晕晕乎乎的。

随手将手中冰淇淋吃剩下的包装纸袋丢进街边的垃圾箱里，望着灯火下那银装素裹的街道，李夜行忽然转过头问道：“瞳，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什么？”被李夜行轻声呼唤，千岛瞳好似梦中初醒一般，她转过头，看着李夜行，眼中带着些许疑惑道：“什么感觉？”

“浪漫啊...”展开手臂，好似要将这被文明灯火所笼罩的世界连同那温柔的冷空气一起拥抱，李夜行轻笑着道：“现在，瞳觉得旭川怎么样？”

“还好啦...”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明悟，千岛瞳微红着脸小声道：“旭川...也不错，虽然我还是觉得札幌要更适合跟夜行君约会啦...”

“或许吧，很多东西，该怎么说呢？客观的存在？它们就在那里，是不会为人的意志所动的，虽然我没去过札幌，但看你总是提起，想必一定是个很棒的地方吧...”抬起头，看着一家家密集的店铺，一个个面带着笑容的行人，一簇簇明亮的灯火，以及那一栋栋排列的建筑，时隔四年，李夜行的眼中再度流露出了对文明世界的向往，但紧接着，他便转过头对千岛瞳道：“但是，我们不能只活在客观的世界里，那样的世界太无趣了，我是知道的，我们的世界是可以跟随着主观的意志转动的...”

“夜行君...”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千岛瞳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我有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感觉，这不太像是一个国中肄业的雇佣兵能说出的话...”

“没那么难以理解啊...”紧了紧千岛瞳那包裹在自己手心中的柔荑，李夜行轻笑着道：“我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我们之间的浪漫只属于我们，和我们身处哪里没有关系，家里也好，外面的街道也好，甚至是天台和洛普勒斯外的山地...”

“还说这个！”千岛瞳没好气的轻轻捶了李夜行一下。

“哦，抱歉...”对着千岛瞳摆了摆手，李夜行柔声道：“总之，我并没有觉得旭川有哪里不好，看看这里，多棒啊...”

说着，李夜行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轻声对千岛瞳道：“身处旭川还是札幌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和谁身处旭川或者札幌，这才重要，瞳，谢谢你带我来旭川，我很喜欢这里。”

“夜行君...”怔怔的注视着李夜行流露着柔和爱意的温柔笑脸，片刻后，千岛瞳忽然捂着嘴笑出了声。

“喂！怎么突然笑了啊！”脸上的柔和瞬间垮了下来，李夜行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满道：“我酝酿了老半天，三分钟憋出四个字，好不容易才凑齐这么一段不知所云的话，你难道不该很感动吗？”

“我...我有觉得很感动啦...”轻捂着樱唇，止不住的轻笑，千岛瞳的眼睛弯的如同月牙一样，直到笑声止住，她才伸出手来，一边轻轻抚摸着李夜行的面颊一边歪着头轻笑着道：“我只是有些替能登叔叔和能登婶婶感到不值而已，夜行君，你这不是可以好好露出和善的笑容吗？”

“我之前对那对拉面夫妇露出的笑容还不够和善吗？”脸上带着疑惑，李夜行想了想，然后咧起了嘴角。

“对！就是这个笑容！”看着李夜行那副好似要拔刀砍人一样的狰狞笑容，千岛瞳捂着嘴轻笑道：“能登叔叔说，夜行君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极道背后的般若纹身一样呢。”

“般若...”虽然不知道般若是什么，但李夜行隐隐能猜到，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纹身啊...”另一边，一边跟着李夜行的步调缓步前进着，一边大幅度的摆动着与李夜行牵在一起的手，千岛瞳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道：“说起来，如果没有遇到夜行君，也没遇到那些事情的话，等到高中毕业，我大概也会纹身吧...”

“纹身？你吗？”听到千岛瞳的话，李夜行没来由的想到了成熟版的千岛瞳涂着口红与眼影，半穿着花色浴衣，露出背后大片纹身的模样，恍惚间，他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好像...挺带感的...”

“夜行君想要我纹身吗？”见李夜行一副颇为神往的模样，千岛瞳好奇着问道。

“不，也谈不上想要吧...”抬起手来，轻轻摩挲着下巴，李夜行微微侧着脸对千岛瞳问道：“你想纹身吗？”

“老实说，原本不是很想，当初要纹身只是因为这是极道的规矩，作为千岛组未来的执掌者，我早晚要纹身的，但夜行君也知道，其实我并不期待极道的生活...”轻轻对着李夜行摇了摇头，千岛瞳忍不住有些感慨道：“不过，现在看来，我不仅没逃掉，还选择了一种更加暴力的生活方式，而我本人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这样看，其实纹身也没什么不好的嘛，纹一个修罗什么的...”

“那就算了吧...”李夜行耸了耸肩道：“喀南倒是不太在意，慕青直到现在还在抱怨衔尾蛇在她背后留下的那朵像是刺青一样的百合花，所以，你也别难为自己，毕竟这玩意，纹上了就是一辈子。”

After-10.猛男北海道 十

其实，不仅仅是日本的极道，像李夜行他们这样的雇佣兵，私下里对纹身也是颇为推崇，只不过，双方纹身的目的不太相同，日本的极道崛起与二战之后，日本战败，社会陷入巨大的动荡，在日本政府无法对社会实施有效监管的情况下，日本的极道逐渐猖獗了起来，虽然他们的嘴上说着侠义，但本质也不过是一群逞凶斗狠之徒，在因为高强度的帮派斗争而朝不保夕的生活里，他们逐渐诞生出了许多的迷信，其中一项便是：将神佛恶鬼纹于体表，便可以祈求得到它们的庇护，与此同时，传统的纹身工艺是十分痛苦的，所以越是大面积的纹身，就越考验纹身之人的意志，因此，除去森严的等级制度以外，极道内部对于纹身面积大的人都会高看一眼。

相比于日本的极道，洛普勒斯的臭流氓们纹身的原因就简单多了，一群雇佣兵，靠打仗吃饭，工作危险度可比极道高多了，万一哪天一不小心被炸碎了，还可以靠着残肢断臂上的纹身来辨别身份，简单点说就是：方便收尸。

在穿越之前，曾经的暴躁雇佣兵李夜行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他没有纹身，毕竟，没人会为他收尸，而现在，早已不是孤身一人的李夜行同样不会纹身，因为他绝不会允许有一天他的女孩不得不为他收尸。

虽说对于千岛瞳曾经是个不良少女这件事，李夜行多少有些耳闻，但当知道千岛瞳当初差点纹身之后，李夜行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千岛瞳虽眼神天生凌厉，但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软软的，乖乖的，在大家面前也很少主动说话，只有和李夜行独处时才会没完没了的打开话匣子，一想到这样的千岛瞳会纹身，李夜行就觉得有些...意外的带感。

“修罗啊...”牵着千岛瞳的手漫步于灯火明亮的旭川市街道上，想象着千岛瞳挥舞着日本刀，露出背后修罗纹身的模样，李夜行忍不住轻声问道：“说起来，如果当初真的要纹身的话，你会选择纹什么呢？樱花？”

“樱花？樱花的话，倒也不错...”轻轻摩挲着下巴，千岛瞳微蹙着眉头轻声道：“不过，如果是那个时候的我，或许会更倾向于浮世绘风格的须佐之男吧...”

说着，千岛瞳忽然转过了头，兴致勃勃的问道：“如果是夜行君的话，会想在身上纹什么呢？”

“黑色与红色夹杂在一起的武士刀，刀柄的铁链捆着红色与紫色糅合在一起的心脏，刀柄出用两把银色的手枪交叉，然后被紫色的蔷薇花、黑色的百合花还有红色的玫瑰花一起缠绕...”李夜行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要么纹在胳膊上，要么纹在后背上。”

“好果断！”听到李夜行那果断的回答，千岛瞳忍不住惊讶道：“夜行君该不会早就想要纹身了吧？！”

“不，这是刚刚想的...”李夜行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很简单的吧？如果纹身，我也只能把你们纹在身上了，这样的话，不管走到哪里，身处何地，都能感觉到你们与我同在。”

“是吗？”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千岛瞳朝着李夜行的肩膀靠了靠，然后微眯着眼睛道：“那我就把夜行君纹在我的背后吧，浮世绘风格的那种，如果我纹身了的话，想必很快大家也会一起来纹身吧...”

“喀南和阿莱克丽莎的话或许没问题，其他人，我觉得不太行...”想象着女孩们纹身的模样，李夜行摇了摇头，然后数着手指头道：“缇莉莉丝和缇莉莉安的话，纹身的针怕是根本扎不进皮肤，丽塔和慕青的话，总感觉给她们俩纹身就像是在橡皮泥上作画，稍微一揉，就什么都没了。”

仰起头，望着夜空，千岛瞳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道：“好像...确实是这样。”

踩着雪地，聊着天，感受着北海道寒冬中那属于文明世界的温暖，两人的话题开始一点点的跑远，当共同度过的岁月不足以成为两人的谈资之后，李夜行和千岛瞳不可避免的聊起了各自的学生时代，摆着手指向前数，当年的李夜行只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初中生，学习成绩不好不坏，除去因为家庭原因而臭的出奇的脾气以外，几乎可以说是个可以远离任何学园话题的小透明，相比之下，千岛瞳的国中生活就有趣多了，全国剑道大赛国中组冠军，称霸长叶中学部，可以和高中生叫板的机车系不良少女，不论走到哪都带着一把木刀，配上那天生凌厉的眼神，被不良少年们尊称为“天剑帝瑠”！

“等等！打住！打住！”忙不迭的将话题叫停，第一次听千岛瞳细致讲述当年不良生涯的李夜行忍不住一脸惊讶道：“这个中二程度爆炸的诨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我也不知道啦...”提起那段峥嵘岁月，“天剑帝瑠”小姐面色微红，她偏过头，嗫嚅着嘴唇道：“一开始好像是学校周围的小混混们暗地里这么叫，然后不知怎么的就传进了学校里，然后又传到了高中部和其他的学校，再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说着，千岛瞳小声嘀咕道：“而且，夜行君...你...不觉得...很酷吗？”

似乎是因为害羞的缘故，千岛瞳的声音越来越小，宛若蚊讷，到了最后，李夜行已经完全听不清了，于是他下意识的问道：“瞳，你说什么？”

“我说！夜行君！你不觉得！天剑帝瑠！很酷吗！”仿佛是自暴自弃了一般，千岛瞳涨红着脸转过头，直勾勾的瞪着李夜行，示威似的大声道：“国中的时候，我的人气超级高的好吧！就像学校里的偶像一样！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那种哦！国中时期小透明的夜行君肯定不会理解这种感觉吧！”

看着千岛瞳的脸上露出了好似“赢了”一般的表情，李夜行面无表情道：“确实不太能理解，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绰号也太羞耻了。”

“是吗？夜行君？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千岛瞳转过有，目视着前方，然后抬起手，伸出一根食指，好似圣经咏唱一般一脸严肃的大声道：“洛普勒斯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