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矢透面无表情地收回脚，除了额上的几条暴起的青筋以外，再也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之将死

夏矢透的动作一如既往地快，快到连林舒也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乔木倒在一片灰尘之中时，她才赶忙越过自己身前这人，急匆匆跑过去将人扶起。

奈何以乔木此刻的身体，根本无法抵挡丧尸王的一记重踹。

在林舒的扶持下，乔木艰难地跪趴在地上，四肢撑地，头颅下垂，发丝凌乱地散落。

触目惊心的鲜血混合着唾液从嘴边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汇聚出一滩血水。

林舒拧着眼眉，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乔木，你现在怎么样？”

良久的静默之后，像是宕机的电脑终于得以重新运作，乔木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声音撕心裂肺，似乎要将心血都呕出来。

似乎被她现在的模样给吓坏了，林舒赶忙拿起滚落在地上的药瓶，手忙脚乱地想要打开，却被一只沾满尘土的手一把抓住。

乔木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嘶哑至极：“你现在还想救我？为什么？你不想杀我吗？”

她紧紧地抓住林舒的手腕，细手的指头箍进肉里，力道大得像是想要将手腕掰断。

林舒有些不可思议于她此刻的力量，心神微定，不假思索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于情，她虽然不耻于乔木的人品，但对方并没有做任何对她不利的事，于理，乔木就算再不好，也是人类留存至今的火种之一。

除了极恶之徒，她不会动手杀任何一个人，这是她的原则。

那张被灰尘沾染的脸明显愣了愣，连带着抓紧她手腕的手指也一点点放开。

心情复杂地看着她，林舒扶着她的胳膊道：“我先扶你站起来。”

“不必了，”乔木硬撑着的声音一下就虚弱了下来，她颓然地坐在地上，仰头虚弱地靠在墙边，“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其实就算她不说，林舒也知道，乔木活不了多久了。

刚才的吐血，还有那种撕心裂肺的咳嗽，都是内脏器官破裂的征兆。

如果是普通人，只要能及时送去抢救，就总有存活的希望。

但是乔木不一样，接受了实验的她身体本来就比常人虚弱，以前的一场高热都能差点要了她的命，再受如此重创，不死都难。

“林舒大人…”她突然又回到扮演虞婉这个角色时的称呼。

林舒看着她，点头应道：“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

乔木咧嘴笑了笑，“你说，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吗？”

“……”林舒沉默了一下，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乔木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停歇，又死死地抓紧了她的手。

“如果小婉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不会高兴的……”

林舒面色沉凝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或许…我可以帮你好好打扮一下，再去见她。”

又是一股铁腥味从喉头涌出，乔木生生将其咽了下去，笑着道：“那我可得好好回报你……拿什么回报呢？对了，关于颜凝的一些情报，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她的脸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目光开始变得涣散：“在…在来到淮山的时候，我就已经有预料……这次回不去了。

所以，我把所有东西都藏在了驿馆衣柜的背后…你去、去那里拿。

作为回报……你替我好好打扮，我不能这样就去见小婉…她会不高兴，她是那么娇贵的小公主，最喜欢干净了……”

说着，又是一大口猩红血液从她口鼻之中漫出来。

感受到自己紧握着的那只手力道的减弱，林舒缓缓放开了她，轻声应下：“好，我答应你。”

也不知道此刻的乔木是否能够听见，那张痛苦的脸开始逐渐放松下来，带着将死时的平静。

“没想到…我竟然也能和小婉一样，死在同一片黑暗里…我们之间的缘分，果然是由生到死，怎么也切不开。”

带着满足的笑意，乔木弯了弯眼，颤颤悠悠地抬手，向着空气不断延伸：“你看，她来接我了……”

声音戛然而止，随之一起落下的，还有乔木已经失去生机的手。

林舒神色不动，静静地看着她失去神采的眼眸，抬手将其抚下。

“我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有灵魂，但是我由衷地希望，你可以放下这一切。”

她说着，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向夏矢透，静默良久，才垂下眼眸道：“将她带回驿馆吧，我答应了她，让她打扮得好看一点。”

“小舒…”夏矢透犹豫着上前，“我刚才没有想杀她，只是……”

“我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即使你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多久。

现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这一遭，她也不会这么轻易把最关键的情报给我们。”

林舒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是安慰之言，却听不出任何一点感情。

这副似曾相识的模样让夏矢透打从心底里地惶恐起来，她急忙上前，拽住林舒的手，可肌肤刚一接触，便是一片冰凉。

“小舒？”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入眼的却是一片血红的眼眸。

就如同她刚刚苏醒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