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之外,是漆黑的深渊,根本没有任何道路。
危急关头,夏未下意识的伸出残缺的左手,抓住了房间的地面,剧烈的痛苦从断指上传来,刺激的夏未几乎要嚎叫起来。但惊人的理智却完全的支配了他此刻的神经,夏未怒喝一声,将右手也伸上来,紧跟着抓住房间地面,重新爬回了房间当中。
而几乎没有等他能够喘上一口气,那张惨白的男人的脸,便再一次的贴上了夏未眼前。
狐狸的手环,在刹那间绽放出惊人的温暖。
凄惨到近乎发狂的吼叫声中,夏未硬是撞开了这个身形扭曲的男人,而这个空旷而昏暗的房间,也在下一刻消失不见,又重新变成了漆黑一片的棚户区。
不过这一次,整个棚户区都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漆黑的,宛如油墨又宛如污血的雨水落下,散发着恶劣的臭气,有血肉挤裂墙壁,血管缓慢的爬行在道路上,左侧的房屋上,忽然间就长出了无数黄黑色的脓疱,婴儿的手臂从其中伸出,而右侧的地面上站满了没有脸孔的人,沉默而无声的注视着奔跑中的夏未。
他听见有人在抽泣,悲伤的哭声悠然响起。
他也听见有人在笑着,神经质的颤抖的笑着。
怪异的,像是交配时的喘息声,又混杂了濒死的沉重呼吸。
夏未终于抬起头来,看到了长满天空的人脸。
无数的,男女老少的,那些人的脸皮彼此连接,彼此挣扎,无数的人脸分割出各种各样的神情,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夏未头顶的天空上翻涌、扭曲。
就像是一个荒诞而恐怖的梦境。
夏未曾经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厉鬼,就是疯掉的人。
因为鬼魂在人死去后,通常只能残留下一个人最强烈的执念,所以厉鬼极其疯狂,毫无理智,因为它们已经失去了作为人时的完整情感记忆。
那个时候,夏未其实就已经思考过一个问题了。
如果厉鬼是疯掉了的人,那么,如果人在变成厉鬼之前,就已经疯掉了呢?
如果在死前已经是一个疯子,这样的人如果化作厉鬼的话,会变成怎样的存在呢?
在这片扭曲而腐臭的棚户区里,那个惨白的男人,给予了夏未最为直观,也最为恐怖的答案。
“难怪林九的那些手下,会逃的这么快啊。”
忍受着断指痛苦的夏未,现在也只能惨笑着自言自语了。
腐烂的手臂,从脚下的土地伸出,想要抓住逃亡中的夏未,而他手上的狐狸手环继续散发光亮,将这些散发恶意的邪物全部逼退。
有一道温暖的光向着断指处涌去,迅速的将血止住,并极大的减缓了夏未所感受到的痛苦,显然手环正在治愈他的伤势,不过手环的力量显然无法令夏未重新生长出断裂的手指,仅仅只是令他的伤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愈合。
夏未就这样在不断生长出更多手臂的土地上奔跑着,那些腐臭扭曲的手臂,越来越多的生长出来,从一开始从企图抓住他的身体,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淹没夏未的视野,密密麻麻的人手,完完全全的长满了视线可及的全部土地。
而男人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在夏未的脑海中。
那是走了调子的歌声,故意使用了滑稽怪异的唱法,完全听不懂究竟是在唱着些什么东西。
如果是在平时,这种搞怪的歌,大概能够给听众带来很多欢乐。
但对于此刻正利用手环的力量突破无数手臂构成的森林的夏未而言,这个歌声,只能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陷入疯狂之中的画面,看到对方一个人坐在封闭的房间中,发了狂的割开自己的手指,用鲜血去描绘他心爱的女孩。
他也看到那个男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而那个人偶般僵硬的女人却依旧一言不发,消失在门后的黑暗深处。
然后,在那个女人,与另一个没有脸孔的男人欢笑的时候,他看见那个惨白脸色的男人歌唱着,手持利刃出现在窗外。
他看到刀刃缓缓割下男人的脸皮,又转而捅进下半身,将那个长条物直接切割下来,任鲜血喷溅而出。
他看到一双手抚摸着女人恐惧的脸庞,和无比温柔的,爱人的耳语:
“你的笑容真美,亲爱的,可是,你从来没有对我这样笑过。”
温柔的手指,刺入了女人的脸皮。
“不要再对别人这样笑了,可以吗?”
在纷飞的血色中,男人将女人的下巴温柔的挖掉,在他的双眼之中,只有幸福与快乐的光芒。
“你答应我了,太好了,亲爱的。”
“答应你个锤子!”
夏未在忽然间破口大骂,他掏出一张符纸,向着声音的源头,那正在阴影中接近的男人扔了出去,符纸化作一张绿光,瞬间便贴在了猝不及防的男人脸上。
“你个傻哗——!戴好我送你的绿帽子,然后滚去吃屎!”
猛烈燃烧的绿色火焰中,男人凄厉的惨叫声在夏未的耳中分外动听。
下一刻,夏未猛地向前越出一步,抓住了一处相对低矮的棚户房的屋顶,一下子爬了上去。随后,他掏出明目草,也顾不得草汁的辛辣刺激便往眼睛上一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场景便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棚户区,只是天空依旧黑暗一片,从五米之外的东西便难以看清了。
男人的凄厉声响,还在不远处响动着,而经过了先前再一次的灵感洗礼,夏未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差点便从屋顶上掉了下去。
温暖的光芒从手环中释放,将夏未受到极大损伤的身体缓缓治愈,恢复着他先前损失的体力。没过一会儿,夏未便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恢复了许多,只是作为代价,手环的光终于黯淡了下去,估计两三个小时内是恢复不了了。
“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我要抱着那只狐狸,吸上个五六个小时再说。”
抚摸着黯淡了的手环,夏未不由得开口苦笑道。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饱含羞意的惊呼声。
“呜,我、我才不会让夏未抱上来呢!>o<”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