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到灵铃的疑惑，高通缓缓说道，

“等等，再等一等...”

等什么？

没等灵铃把疑惑问出口，她便知道高通是在等什么了。

一轮散发着淡淡金色的太阳若隐若现，它的光芒刺穿了笼罩在高空上的迷雾，把微弱却顽强的阳光洒在瞭望窗之上。

暖暖的。

“哇...”

看着这一幕，灵铃不由得呆了。

她知道太阳，但是在她短暂的前半生所经历的第十二夜里，太阳从未出现。

漫长的黑夜就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新文明纪元的第十三昼...马上就要来了。”高通淡淡地说道，“现在的太阳，是最温和的太阳...但到时候，便是最可怖的天灾。呵呵，你会怀念黑夜的。”

“哦...”

灵铃仍然处于呆滞状态，她看着愈发明亮的太阳，就像是看到世界上最美的事物，贪婪地珍惜着每一分直视的时间。

“传闻前文明在天灾降临之前，一直都是以太阳的力量驱动着这些天灾发动机，是如今难以企及的文明盛世，可惜见不到那种恢弘的时代了。”

高通自言自语着，又像是在跟灵铃闲聊，“我一直在想，连如此伟大的前文明都无法抵御的天灾，为何新文明纪元能够苟存下来，这算不算是一种幸运。

“这是不是意味着，新文明纪元实际上是一个朝不保夕的文明？无论如何发展都走不出现有的困境？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努力还有意义吗？”

高通低声喃喃着。

灵铃虽然缓过神来，但是听着高通的话，她却一点都理解不了。

于是灵铃想了想，稍微催动了一下项链，把这些话都传了进去。

很快，项链传来回应，直接映入了灵铃的脑海。

“生命总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但不能因为拥有‘尽头’与‘结局’，就贸然否认生命的意义。因为生命的意义不只是在于‘长度’与‘延续’，转瞬之间的灿烂依旧辉煌，人类文明...应当亦是如此。”灵铃脱口而出。

闻言高通猛然扭头望向灵铃，他此时的眼神让灵铃感到陌生。

“高伯伯，怎...怎么了？”灵铃缩了缩脑袋，“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觉得是错的，但又没错。”高通目光微微闪烁，又缓缓地靠回在轮椅之上，“他觉得我是错的，我觉得他是错的，但我们依旧是兄弟。

“他相信生命的力量，我秉承文明的沉重，我们并不是一路人...或许悲剧在我们认识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唔...”

灵铃却不敢把这些话再输入项链了，她担心又会说错话。

“小博士...多亏有了你，我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机会与他聊上几句。”高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但这含着多年以来，他极少有的真诚。

“...谁？”

灵铃探头探脑。

“你的父亲。”高通缓缓呼出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天边，“看...这就是太阳，我们的母亲，我们的灾难之源。

“在如此宏伟的伟大存在面前，人类的所有悲欢离合，都不值一提。”

高通和灵犀的分歧就在在于为了实现目的，是否要不顾一切代价，灵犀的答案是否，高通则一直在无法被理解的道路上独行。

灵铃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高伯伯在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自己听着就很费劲了，更别提理解。

如果用项链理解，高伯伯又会露出那种表情...

不过，要是灵铃真的能理解高通的话，高通也就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了。

只有在灵铃面前，高通才敢泄露出他漫长又可怕的计划的冰山一角。

这是不能被提及的绝对秘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会，望着若隐若现的太阳逐渐明亮，连微弱的阳光都带上几分温热之后，高通蜷缩的姿态终于变了。

他缓缓地坐起身来，挺直着腰杆，威严的神情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冷冽漠然的眼神直视着前方，但不是在看着太阳，而是在望向不可尽的远方。

“失败了。”

高通缓缓说道。

没有人传给他消息，没有人告诉他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更没有人跟他禀报战况...高通就已经知道，他们再次迎来了失败，并且是比两年前更加惨重的失败。

两年前，在夜枭把灵铃带回悬空高塔之后，档案局里封存的资料终于到了该销毁的时候。

负责这些记载着过往与机密的档案是高通本人，绝无可能泄露出去。

高通以为这些机密就此埋葬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直到计划完成，但他没想到的是，夜枭竟然从灵铃口中得到了这些档案...

灵铃在与项链共鸣之后，一部分没能处理干净的机密记忆因此倒映在她的脑海之中，包括一些尘封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