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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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自己现在应该是有些……“愉悦”。

愉悦啊,原来这就是愉悦。

于是温敛故端起地上的碗,舀起剩下的一颗汤圆,咬了一口。

“还吃吗?”

江月蝶自然不会在此时拒绝温敛故,她转过脖子,刚要叼走那块糯米皮,眼前的木勺却忽得举高。

“想吃的话,就再叫一声。”

……汝娘的。

木勺在面前摆来摆去,活似一根逗猫棒。

作为一个将体面贯彻到底的人,江月蝶很想拒绝。

但还是那句话。

今夜是温敛故的生辰啊。

心中天人交战,江月蝶终究屈服在少年亮起的眼眸之下,小小地叫了一声“喵”。

“很乖。”

冰凉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江月蝶下意识缩起身体。

然而这一次却并非是掐脖流程,只是一次不熟练的安抚和夸赞。

“你要一直这么乖。”

而他会从今日起,喜欢上白色。

空中璀璨傲慢的烟火五彩缤纷,却没有白色。

但他有。

……

之后的日子平淡缓和。

江月蝶从温敛故的作息和偶尔与旁人的对话中,知道了大概。

原先绑走温敛故的那位僧人已经走火入魔,平生夙愿就是要重新找回炼化佛家至宝。

——九珑月。

显然,他没有成功。

在处理了那些变得偏激的僧人后,寺庙中的主持变成了一位真正慈悲为怀的高僧。

新主持方丈修禅六十年,是一位真正心胸宽广,普度众生的僧人。

这位高僧不太在乎流落在外的佛家至宝九珑月,在知晓关闭温敛故的那间屋子里的佛珠消失后,也只是合掌一笑。

“阿弥陀佛,神佛慈悲。”

迫于先前温敛故的做法,主持并不能直接将他放出来,但他也会时不时抽出空来指导小温敛故几招,也会让自己的徒弟来给小温敛故送些吃的。

就这样,小温敛故慢慢地在这件闭塞的小屋子中长大。

就在江月蝶以为,小温敛故总算能迎来平和的生活时,变故徒生。

温父贼心不死,依旧贪婪着温敛故的血肉。

“他是我的儿子。”容貌俊秀的男子面目狰狞,隐约投出了几分疯狂,“他的血肉就是我的!我凭什么不能取用!”

主持方丈念了一声佛,温言劝了几句,谁料温父没劝走,倒是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穿着红衣的温母神情平静,却在听到温父叫自己“奚小姐”时,像是被触及到了逆鳞,忽然发了狂。

她失手杀了温父,在原地怔了半晌,面对众人警惕的目光,忽然咯咯地娇笑了起来。

“死了啊……死了好,死了好!”

他们两人也曾有过生死与共的承诺,也曾立下白首到老的契约。

他也曾拉她出苦海,教她懂爱恨。

她也曾伴他到天明,为他敛芳华。

也曾啊。

这世间怎能变化的这样快呢?

分明星辰不变,山海未平,人世却已千变万化的让人心痛。

女人跪在温父已经没了气息的身体前怔怔地看着,旋即笑得前俯后仰,愈发癫狂。

在得不到半身之爱时,她失魂落魄,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替代品。

在生出心脏的那一瞬,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她爱上了这个人类。

只是没想到,这个会温柔的叫她一声“阿奚姑娘”的人。

最后却疏远客气地叫她“奚小姐”。

所以她杀了他。

这样他就永远不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了。

他就会永远的属于她了。

这一刻,爱有之,怨有之。

畅快有之,悔恨亦有之。

似爱似恨,妖心却已碎裂而不能明辨。

于是这一刻爱恨嗔痴交杂,成了这世间最大的罪孽。

女人的笑声疯癫张狂,眼尾却留下了猩红的泪珠。

“不好!”一个和尚大喊,“是妖契反噬!”

“她被妖契反噬了!”

“好强的反噬……也许是亘古妖契!师兄千万小心!”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小和尚慌乱地往后躲,窝在小温敛故怀中的江月蝶也不遑多让。

妖契反噬,居然是这样严重吗?

江月蝶心惊不已。

那温敛故怎么敢和她定下那样的妖契?

老方丈叹了口气,站出来立起屏障,护住众人。

他念了句佛号:“恩怨是非已了,这位女施主记得平心静气,切莫再造杀孽,还是请回吧。”

女人又哭又笑,形容疯癫,早已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

几息之后,她神情恢复了平静,那双血红的媚眼却并不看劝说她的方丈,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了站在方丈后侧的小温敛故。

他抱着一只兔子,似乎过得很好。

可是她过得不好啊。

就是因为他的出生……

就是因为他!

无穷无尽的恨意从心底涌上,炽热的纷乱情绪有了承担的对象。

须臾后,女人吐出了一口气,安静了下来,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小少年,语气平静的近乎诡异。

“他死了,为什么你还没死?”

周围一个小和尚瞪大了眼,拉着自己师兄的手。

这、这位女施主,真的是温小施主的母亲吗?

天底下,哪有母亲这样咒自己的孩子的?

哦,还有他的父亲,实在……

修佛不能造口孽,小和尚只好逼迫自己不再去想。

众人神色各异,女人半点也不在乎,她随手抹去了眼角的血泪,指着披着袈裟的少年哈哈大笑:“错了,错了。”

“死的应该是你啊!”

“不,不对……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的。”

面对亲生母亲的指责,就连好脾气的方丈都皱起了眉,小温敛故却兀自垂着眼。

他很熟练地顺着小兔子的毛,对众人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

江月蝶在他怀中,有些担忧地伸长了脖子,却发现小温敛故唇边依旧勾着笑。

他似乎只学会了笑。

因为那尊佛像永远是笑着的。

江月蝶心中叹了口气。

她想起她说过温敛故“这个时候不该笑”。

原来……他真的只会笑啊。

见女人愈发放肆,更是因为违反了妖契,周身妖力波动隐隐有失控的先兆,老方丈长叹了口气,上前驱赶。

没过三招,女人便自知自己不是这老和尚的对手,有老和尚阻拦,她做不了更多,当即抽身离去。

三日后,老方丈方丈外出除妖,回来后这位年迈的老者抬起手,又在他身上下了一道束缚。

这道束缚压制妖气咒术,轻易不可使用,不可随意杀人。

随后,老方丈面容慈和地递了个包袱给温敛故。

“老衲已为你寻好了出路,去吧,莫回头。”

在温敛故踏出寺庙的那一瞬,寺庙众僧恸哭。

老和尚圆寂。

……

老方丈让温敛故去云重山,找一位故人。

江月蝶被小少年抱在怀中,沉默地在心中道:“系统,你觉得温敛故会难过吗?”

【不会。】

“可是老方丈人不错。”

【这本就是万国寺僧人犯下的错,和尚不过是在赎罪,温敛故并不会因此而难过。】

江月蝶又沉默了片刻。

她被少年圈在怀里,颠簸着上山。

又是一年寒冬,满山风雪呼啸,鹅毛大雪将山路银装素裹。

江月蝶试图探出一个脑袋,对上了少年弯起的笑眼,又被他手指嗯了回去。

轻柔却不容拒绝。

风雪肆虐,呼啸而过,刮在脸上生疼,像是能将人分裂。

脆弱的小兔子被温敛故稳稳地护在怀中,没有半分沾染。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江月蝶也知道和系统说这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但她就想为温敛故辩驳。

在江月蝶看来,小温敛故就如同一朵晶莹透明的花苞,分明又无数种可能,能被染成万千种颜色,偏偏落入淤泥之中。

于是他只能逼着自己长出了满身的尖刺。

倘若可以,江月蝶不想让任何存在误解他。

“你知道么,系统,温敛故不喜欢妖,更恨不得杀死所有的妖。”江月蝶漫无目的地开口,“我猜,就是因为这件事。”

没什么目的,只是想倾诉。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是难过的。”

系统沉默许久,久得江月蝶几乎以为他又开始掉线。

【是么?】

一句模糊的呓语出现,江月蝶有些奇怪,但还是转了下兔子脑袋:“我觉得是。”

因为被小温敛故揽得很紧,她动作迟缓,雪白的毛凌乱,显得有些呆。

【……那就是了。】

在这段对话后,系统许久未出声,江月蝶也不在意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了。

云重山上,有云重派。

这两个词瞬间触发了记忆片段。

[他们说我不配用剑,于是踩断了我的手。]

[还碾碎了我的指骨。]

想起温敛故在雨花镇客栈时,轻描淡写的那几句话,江月蝶猛地睁大了眼睛!

大雪纷飞,漫天之下皆为素白,不见前路。

会是在这个冬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