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这是蝙蝠洞中又一个不眠夜。

罗宾把富冈义勇放在那个安全屋之后，很快就按照蝙蝠侠的定位返回了蝙蝠洞。

当然，不是韦恩庄园地下的那个。

是有人在问蝙蝠洞的数量吗？

狡兔都有三窟，更何况是蝙蝠侠。

出于某些原因和某些需要，在过去发生的一些事件之后，蝙蝠侠察觉到自己需要一个能够临时关押的地方——或者说有时候，他需要某种可以进行安全性保护的地方。

罪犯、证人还有一些联盟需要的特殊时刻。

也是当然的，没有人会用自己的大本营来做这件事，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秘密身份需要保护，他的秘密身份还会牵连出许多家人。

这个地下洞穴就在管道系统最为复杂的伯利莱区、犯罪巷和新城的交界处，典型的三不管地带。

德雷克工业的少总曾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斥巨资想要修改统一这里的道路交通、管道系统、重建废弃的地铁线路——当然，年少轻狂时谁都有一些宏图伟志，想要改变哥谭——尤其是哥谭中最混乱部分。

但是，现实终究会给少年一些教训，这笔投资被层层剥削下去，真正的工程进展被一拖再拖，最终只能锦上添花般的修复了一条废弃了几年的地铁线路重新通车——

说是修复，其实这条线路的废弃原本就非是因为线路老化，而是因为地铁站作为违法活动的据点太过猖狂，那时正值市长竞选的关键时期，废弃铁路就成了竞选者营造整治犯罪形象的一个举措。

修复它的花费无非就是重新保养、清理，当然最重要的，出于对提姆·德雷克这个年轻继承人——特别是这个人极有可能成为布鲁斯·韦恩继承人的重视，地铁站内外新增了四个警巡厅。

这个工程便这样不了了之。

但其实，这却也不能真的说一句失败。

从平民的角度来看，这条东区范围内为数不多的地下交通终于从犯罪指定窝点成为了真正的交通线路。为了显示线路的公益性，交通的收费也相当合理，也同时提供了一条就业岗位。

而对于一些掌权者来说，这个工程整体的失败运作既给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提姆·德雷克一个深刻的教训，又显示了他们对哥谭的掌控。

从那以后，提姆的行事便顺理成章地稳重了起来，以一个让德雷克工业和韦恩集团的董事会都很满意的形象活动于台前。

随之而来，提姆接下来的几个相对温和的提案都在这个肉眼可见失败的工程之后，进行得非常顺利。

像是一种补偿。

谁都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尤其是这个人并不是什么草包，但却有一个笨蛋有钱佬作后台的时候。

当然，同样的，地铁站和地上地下那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工程给了蝙蝠侠机会。

现在，罗宾顺着暗道进入的蝙蝠洞，就在地下管道和地铁系统之下。

有复杂的管道系统和来来往往的地铁带来的声音和震动作为掩护，再加上特殊的隔音材料，这个蝙蝠洞中发生战斗、审讯甚至就算是爆炸，外面也感受不到丝毫异常。

“他住进去了。”

罗宾验证了身份，从一个看上去废弃的管道口中切入，进入蝙蝠洞仿佛进入了一个时代断层的异空间内，整个洞内到处充满了科技的气息，身后的门合上，两边的图标拼成了一个蝙蝠的标志。

蝙蝠侠正坐在计算机前，蝙蝠头罩放在桌子上，对艾伯特的审讯已经结束，后者被暂时关押在了独立的关押室中。

出于对鬼能力了解不确切的原因，蝙蝠侠特意选择了贝恩强度的关押室——某位反派人物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某种计量单位？

透过监控摄像头，艾伯特正面对着墙，一动不动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留给他们一个带着懊恼的背影。

见蝙蝠侠的头罩是放在旁边的，罗宾才将自己的多米诺面具也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眼睛和眼睛下的黑眼圈，“那个艾伯特怎么说？”

“大部分都对得上，弱点、转化的来源，但是紫藤花的效果暂时还不能确定，这种花在哥谭没有自然生长在哥谭，艾伯特自己也不确定，我会订购回来明天做个尝试。”

布鲁斯·韦恩往后靠在椅背上，量身定做的曲线托着他的背，缓解着半个夜晚的疲劳，“还有一些其他没有被富冈义勇提到的信息，你那边呢？”

“他暂时没有怀疑——至少表面上没有，我开启了安全屋里的系统，他会找到我专门留在墙外的一些‘小玩意儿’。”

提姆随手从侧面的冰柜里拿了瓶汽水，在胃里膨胀的气体能够最快地驱散他的饥饿感——当然，不是他不想喝咖啡，而是他在今天已经得到过一个来自阿尔弗雷德的“黄牌警告”了，一会儿处理完今晚的数据，他们还是要回庄园的。

这里就有一件让提姆非常困惑的事情了，他不知道阿尔弗雷德究竟为什么每次都能够精准判断出他到底有没有听话的，“当然我也留给他一部手机，不过我不认为他会用，他能察觉到多米诺面具里的那些异常，一定也能察觉到手机里的手脚，不过手机收录音是实时同步的，即使他不用，也有可能会获取到一些东西——至少值得一试。”

“线路C？”

“线路C。”

蝙蝠侠脱下战术手套之后被凯夫拉纤维包裹的手指没有了金属在外的凌厉感，却更显灵活，即使是在蝙蝠洞里，他也不会留下任何指纹和DNA线索，他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出一串代码，在一串复杂的线路中把C线单独拎了出来。

透过声音和热感模块重塑，他们能看到富冈义勇正在尝试使用烘洗设备。

“他和我说起了一个鬼的阶级形态，用‘鬼月’作为代称，听起来像是鬼王的直属部队。”

提姆猛灌了几口汽水，把胸口还有些堵着的气顺了下去，在蝙蝠家族中，他已经是非常擅长自我调节的类型了。

布鲁斯歪过头去看他，“让我猜猜，数量十二个。”

“你已经知道了？”

提姆只是疑惑了一秒钟就马上反应过来，“哦！是艾伯特，看来这条情报有一定的可信度。”

“只有一些称呼有所不同，鬼王对应圣主，鬼对应信徒，鬼月对应使徒。不过双方为敌，有这样的称谓差别并不奇怪。”

布鲁斯·韦恩看着提姆一口气将整瓶汽水灌下去甚至还打了个满足的嗝，冲他伸了手，“一罐咖啡，今晚有的活儿做了。”

提姆应声丢了一罐可乐过去。

布鲁斯眉毛一挑，“咖啡？”

“都是黑的，你可以想象着咖啡来喝它，我是安慰剂效果的支持派。”

提姆无辜地摊手。

咖啡不患寡而患不均，蝙蝠侠和罗宾一起工作，被管家制裁不能喝咖啡也必须是一起的。

这个年少的提姆还会认真地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咖啡因摄入过量。

……当然，更重要的是帮蝙蝠侠一起反思。

布鲁斯翻了一个很不蝙蝠侠的白眼，但难得有些发懒的身体不想自己站起来去换饮品，并且本就对可乐有些偏好的他老老实实的放弃了罐装咖啡，“噗呲”一声拧开了瓶盖，“艾伯特描述了他成为鬼的契机。”

“我猜是熟人介绍，不然鬼的转化系统不会隐藏得这么深。”

“没错，他的介绍人是安妮娅，那个今天给蝙蝠飞机留下十个指洞的女鬼。德埃尔化学工厂的事瞒不住，不过神谕会通知吉姆（戈登局长），让警局尽量封锁消息，拖住了今晚——鬼会恐惧阳光，那么明天白天就还有一个空档的机会。普通的鬼不难对付，但只在鬼的群体之外很难摸清鬼王的底细，我得混进内部才行，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利用艾伯特提供的方法，或许有机会。

不论是按照富冈义勇的描述还是按照艾伯特的说法，鬼的转化都是只有鬼王之血才能够进行的。

那么混进去，就算无法直接见到那位鬼舞辻无惨，也有机会拿到鬼王之血。

提姆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眼睛一转，问道：“所以，要安排马龙先生搭乘今晚的火车从布鲁德海文返回哥谭吗？”

蝙蝠侠用过的假身份有很多，火柴·马龙是少有的能够长时间存在的假身份，布鲁斯花了不少功夫来好好经营这个角色。

火柴·马龙的犯罪行为从骗保到金融欺诈——像这样诈骗式犯罪者的身份很好的解释了他天南海北的交友圈子，也能解释他为什么有时候会消失，为什么有时候会换一换身份和名字。

蝙蝠侠通过一些手段运作，让这个伪装身份一直保持在小有名气但却不会过分引起关注的程度。

当然，如果蝙蝠侠有需要，这个在全国各地、甚至辗转多国的犯罪者就会返回哥谭。

“已经安排过了，马龙先生从警局的看守所中逃脱，当然，‘他’又废掉了一个他的假身份。”

布鲁斯刚才坐在计算机前就是在安排这件事，火柴·马龙的轨迹必须是经得起推敲的，布鲁德海文警局当中的监控并不难替换，提姆去年开发的模型虚拟程序实在是太好用了，通过数据库中的形象和动作捕捉模拟，可以轻松在安全等级一般的实时监控中添加不存在的人或者物，现在的程序已经升级到了可以直接模拟动作的地步。

当然，动作的捕捉模拟都是提前存盘才能使用的，蝙蝠家里所有人的建模数据都有专门的档案存储。

对于需要伪装的蝙蝠家族来说，这个程序的作用不言而喻。

当然，带动这样的程度也需要极高的计算器配置，一台计算器可做不到，模型也无法自动生成，需要人实时操作渲染才行。

提姆猜测，局长戈登紧急出警之后，现在的神谕应该已经溜到了可以工作的地方。

“我记得今天是迪克的夜班，B，你这是打算让格雷森警官来背这个看守不利的锅了？”

普通警局的案件建档很随意，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小案件只会手写建档。

做戏做全套，任何时候都不害怕被人调查才是假身份能够长期存在的关键。

布鲁斯俏皮地冲着提姆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布鲁西宝贝的表情，“但是，没有人能责怪一个吃坏了肚子的警员不是吗？马龙先生也只是醉驾超速而已，这在布鲁德海文太常见了，花时间去追捕这样一个‘逃犯’吃力不讨好，相信这份档案只会被丢入档案室里。”

“被格雷森警官丢入档的档案？”

提姆眉毛一挑。

布鲁斯摇摇头，“不，是被心疼格雷森警官的贝丝警官划走的，免得给可怜的布鲁德海文警局之魂招来麻烦。”

“哦！惹人怜爱的格雷森警官！请问贝丝警官是心疼他呢，还是心疼吃坏了肚子的格雷森警官那正在饱受摧残的吉姆和胡安？*”提姆坏笑着反问。

“我想这件事只有贝丝警官自己和格雷森警官知道了。”

布鲁斯跟着露出了相同的笑，心情微微舒缓了一些。

在蝙蝠侠和罗宾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中，是需要这样的气氛来调剂的。

当然，这并不耽误正事的讨论。

“但是想要快速加入他们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而一旦德埃尔化学工厂的事情传开，那边细查发现已经死亡的安妮娅的话，你可就危险了。”

提姆收敛了“轻松一刻”的心情，他知道蝙蝠侠可不会急流勇退，如果遇到危险，蝙蝠侠未必会优先撤退。

不，应该是绝对不会优先撤退。

“这一点不用担心，鬼的死亡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安妮娅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的。而且……”布鲁斯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常年皱眉留下的痕迹异常明显，“艾伯特今天还提到了另外一样东西，据说，是一个一定会让鬼感兴趣的东西。”

“什么？”

“花，”布鲁斯手指在键盘上一点，蝙蝠计算机一下子弹出一串各种品种花的青色型，弹窗塞满了整个屏幕，要他来亲自筛选，“一种，青色的花。”

火柴·马龙如约而至，在从布鲁德海文的警局里逃回哥谭后，他没有来得及约见约见这座城市中诸多说得上话的朋友，冒着雨第一时间就到这酒吧里想要好好放松放松。

老沃克的酒吧，这里就是艾伯特提到的一个接头点。

说句实在话，这个酒吧原本就在他的重点监视名单上。

老沃克曾经在东区做过话事人，他没有实际掌管过哪个帮派，但是却常年帮各个帮派之间进行调停，大家都愿意卖他个面子，这个酒吧也就逐渐变成了某种中立地带，可以说是许多帮派谈判的首选地点。

不知不觉，酒吧便汇聚了各方势力的人——人员流动大，但闹事的人少，自然而然的，这里便成了个信息情报集散地。

这样的特殊性让蝙蝠侠几乎每晚夜巡都会留意这里。

当然，这样的特殊性也让一些监控设备无法长期存在，老沃克几乎每天都会让人来全面清理一次。

他坐在酒吧门口的桌前，棕黑色的纳米美瞳远程连接着蝙蝠计算机。

他的眼睛快速地扫过整个酒吧，面部识别功能经过远程计算机的分析，投放在他的墨镜上，快速地略过不重要的ABCD，他要需要寻找的人——或者说是鬼，只有两个。

安德鲁·史密斯和杰弗瑞·戴维斯。

——这两个人就是艾伯特口中所谓的“引路人”。

突然，蝙蝠侠，AKA火柴马龙身后的门一响，他下意识的余光向后一扫，面部识别还没有转到进来人的脸上，他自己就率先认出来了对方。

富冈义勇！

他怎么会在这儿？

刚才提姆在通讯中不是说，通过其身上的手机内置系统听到了富冈义勇要去找黑面具的麻烦吗？

为了这件事，原本昏昏沉沉只是顺手打开了一下富冈义勇手机里内置监听系统的提姆瞬间惊醒，翘掉了上午即将开始的董事会，换上了罗宾的装备，马不停蹄地就从蝙蝠洞出发了。

如果这个时候把尚不知是否被牵扯进来的黑面具拉入混局中，显然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更别提黑面具原本就是极其记仇的性格，富冈义勇现在陷进去了说不定会出什么大问题。

定位上显示富冈义勇是回了安全屋——火柴·马龙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了。

所以果然像提姆说得那样，对方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手机里和多米诺面具中一样，有“东西”。

那……那些话，是故意让他们听到的吗？

蝙蝠侠从来不吝啬于将人往最坏的那一面去想，他眼睛一眯，抬手对着袖扣开口，“R，报告位置。”

频道内沉默着，数秒过去却没有人响应。

蝙蝠侠心底一沉，对罗宾的保护欲望一瞬间让他的理智都停滞住了，一种凉意从头灌到脚，记忆中的爆炸、废墟、硝烟和鲜血全部迸发了出来，他握紧了拳头，火柴·马龙的伪装都在黑暗中全部退了下去。

神谕敏锐地察觉到了频道中蝙蝠侠呼吸的变化，赶紧开口，“蝙蝠侠，不要担心，我这边还能追踪他的位置，他已经进入了黑面具居住的核心区域，那里的屏蔽系统两天前才升级过，是你亲自分析的，还记得吗？只是波频的问题。”

“便士一在线，罗宾已经发回了波频，我正在解析。”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插｜入进来，公式化的报告之后，他的声音一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布鲁斯每一个心理问题，“不用担心，我会持续关注罗宾的动向，你不要分心。”

蝙蝠侠的工作，任何一点分析都有可能会致命。

他自己也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深呼一口气，他又把自己调整到了火柴·马龙的模式。

“蝙蝠侠，发现目标人物！”

神谕说道。

眼镜上的画面一定，安德鲁的名字闪过。

视线之中，安德鲁的眼睛正追随着富冈义勇的方向一动不动，紧接着，他便放下了手里的红酒——或许……不是红酒，站起身来，擦着人群的缝隙追了上去。

鼻子微动、表情沉醉、眼睛直勾勾地——他以富冈义勇为目标。

不仅是他，富冈义勇出现之后没多久，另外几个方向也有人在靠近。

也包括杰弗瑞·戴维斯在内，但那些恐怕也不是“人。”

火柴·马龙瞬间做出了判断。

说实话，他并不担心富冈义勇，根据昨晚的实力评估，安德鲁绝不可能是富冈义勇的对手。

他真正担心的，是富冈义勇直接拔刀把安德鲁噶了——如果那样，恐怕杰弗瑞·戴维斯也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