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曦点头:“您的打算是极周到的,待阿许从铁原回来,咱们便将这事提上日程。”
……
马车停至听涛别院,陆逢渠依旧走不稳路,言如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扛下马车。
她气喘吁吁:“到了,进去吧,我走了。”
陆逢渠又抓了她的袖子,还摇了摇:“我还没到家呢~”
“难不成你还让我送你进去啊?!你适可而止嗷!”言如许气不打一处来:“这换了别人都是要收费的程度了,五文钱一里地!”
言如许转身要走,陆逢渠小腿一弯,便弱柳扶风地倒在了地上。
“你碰瓷啊?!”言如许看着周围过往的人群,彻底无语了。
陆逢渠的语气里带了撒娇:“阿许,你不管我了吗?”
“哟。”有两个路过的小哥笑道:“这是演得什么戏啊,痴男怨女,还是烈女缠郎?”
言如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把拉起陆逢渠:“走走走,我送你!我送你还不行吗?!”
陆逢渠半推半就:“那你要把我送进我的卧房。”
“送!”
“你要扶着我躺到床榻上!”
“扶!”
“你……你还要给我盖被子。”
“盖!”
陆逢渠这才心满意足站起来,将手搭到言如许肩膀上,一步一顿地进了听涛别院。
小厮们见他们二人这幅模样刚想上来帮忙,结果被陆逢渠一记眼刀就给射了回去,大气都不敢喘。
言如许吭哧瘪肚连扶带托跟陆逢渠走到了连廊:“沈长安!长安!”
沈长安闻声而来,跟他一起的还有余横舟和余兰溪。
“小侯爷这是怎么了?”率先开口道的余兰溪。
言如许看她一眼,是个生面孔,前世没见过,便以为是侯府的丫头,她答道:“小侯爷喝多了,他内室在哪?”
长安心想这是喝了多少啊能把这位小爷喝成这样,伸手就要将陆逢渠揽过来:“在南边。”
可他刚一使劲儿就觉得不对,这小侯爷今天……怎么这么沉啊……
拉不动,根本拉不动。
他正迷糊着呢,陆逢渠就怒瞪他一眼,吓得长安一哆嗦。
长安心领神会:“言姑娘随我来,这边走。”
进了内室,沈长安识时务地带着余氏姐弟退了出去。
言如许将陆逢渠“扔”到床上,将他的双腿也搬上去,放他躺着,扯过被子来盖到他身上。
一切完成妥当,言如许松一口气:“好了,你休息吧,我回家了。”
言如许站起来,可右手却被陆逢渠握住了。
一开始他的力道很温柔,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手指,当她反应过来想将手抽走的时候,却被他紧紧握住了。
言如许回身,刚想发作,可映入眼帘的,是陆逢渠眨着眼睛,一张极为诚挚而俊逸的脸。
言如许有一瞬恍惚,她突然就想尝尝十洲春色了,这是一味什么样的酒,区区两盏,淡红的颜色就攀上了陆逢渠的脸颊,泠泠的水光就浸润了他的瞳孔,让记忆里凛冽无情了两辈子的少年人顿时生了灼灼天真之色。
“阿许,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什么?”言如许正出神,没有听清陆逢渠的话。
“我说过的,来我身边。”陆逢渠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软意:“讨厌我,就来塑造我。我做了错事,就来惩罚我。我可以成为你喜欢的样子。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陆逢渠瓮声瓮气,言如许只当他醉得厉害,她重新坐回到他的床沿上,将他的手缓缓放进被子里。
她看着陆逢渠,这张脸她曾经日思夜想了二十年,直至今日她都承认,哪怕已经放下了,陆逢渠在她心里,同别人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
横竖他已经醉了,明日醒来,今日之事,哪怕记得,他也只会当做一场错乱的梦境。
思及此处,言如许便没了顾及,她替他掖了掖被角,将心中最真心的话说了出来,说给前世的他,也说给今生的他:“逢渠,爱之一字,两厢情愿。你不过是不爱我罢了,哪里称得上是错呢。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变卦了,可是逢渠,我累了。这一生,我想为自己活一次,行吗?”
陆逢渠睁着一双眼睛,有些懵懂又有些无措地盯着言如许。
言如许被他这副宛如稚童的样子逗笑了:“睡吧,明天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逢渠,如果你记得,今夜一场大梦,梦醒之后,就都忘了吧。”
陆逢渠床畔淡淡的香气和微热的温度瞬间散去,她真的走了。
他转过身侧躺着,面对着冰冷的墙壁,双眼闭合,滚烫的热泪越过眼睑翻涌而出。北境、铁原,任何战场,陆逢渠从未觉得这样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