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面容清秀,看上去跟言如许年纪相仿,从脂粉和头饰看,便知生于富贵人家。
纪望舒解释:“这是景和公主魏瑜。”
言如许还未来得及惊讶,魏瑜便朝她跪了下来,将言如许吓个半死。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魏瑜的眼角落下泪来:“言姑娘,若不是你,我此时恐怕已经嫁给白阙那个足以做我祖父的老头儿了。魏瑜多谢你救命之恩。”
言如许心有戚戚,赶紧将她扶起来:“公主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我能做到且应该做的事,您不必放在心上。”
魏瑜擦拭着眼角:“你此行一路保重,我等你回来。”
夏凌霄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多了句嘴:“公主您这样就跟千里送情郎似的,给我们都整不会了。”
气氛本来凝重,夏凌霄一句话就让气氛欢腾起来。
“去你的!”言如许忍不住啐他。
几人又是嘻嘻哈哈一阵说笑。
使团马车旁,余横舟一直观望着送行的众人。
这些天小侯爷让他熟悉朝廷六部的资料,他今日循着官服的形制,已经将资料上的人名和现实中的人物对照了差不多。
余兰溪则一直痴痴看着言如许。
余横舟打量完众人,便看到余兰溪在径自出神,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不由心里头发沉。
余横舟:“那是言姑娘,京兆尹言大人家的嫡女,也是陛下此次钦点的唯一一位女官。”
余兰溪幽幽开口:“今儿个送行的女眷里,这位言姑娘的容姿并不出众,不如西北角站着的那位,也不如她此时身侧的这位。”
西北角站着的是慕容家的女儿慕容媞,言如许身边站着的是中书令纪青棠的独女纪望舒。
“姐姐是否想说,言姑娘的容貌也不如你。”
余兰溪有些愠怒地看余横舟一眼,不明白弟弟为何要讥讽自己,可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难道不是吗?”
余横舟叹了口气:“阿姊,小侯爷看重言姑娘,本就不是因为容貌。就像他当日救你,也并不因你貌美。我这次求小侯爷允你随行,是希望你能同我一起,见见这世间广阔天地,也看看小侯爷是如何待言姑娘的,好让你死了这条心。”
余兰溪眼睛里透出刻骨的冷意:“为什么要死心?”
余横舟也没了耐心,自打进了侯府,他觉得余兰溪变了很多。
当年在马场,余兰溪生怕被权贵们盯上,处处都透着卑微,见了达官贵人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头都不敢抬。
可现如今,她每日都找各种机会往小侯爷同他读书论道的书房里凑,一时端茶倒水,一时伺候点心,有许多次他都觉得小侯爷已经生了厌烦,可碍于他在,始终不曾对姐姐发作。
余横舟怕余兰溪越陷越深,便将话说得狠了些:“姐姐,莫忘了你我的出身,咱们和小侯爷,云泥之别。”
余兰溪很是不屑,她看一眼言如许,论出身,难道京兆尹府里,同犯了大罪的鸿胪寺卿家议过亲事的言如许,就配得上芝兰玉树的小侯爷了吗?
若当年没有弑王之罪,余家也是大户人家,那几十年后的今天,她同言如许的身份孰高孰低,又有谁可知。
而且她听许多人议论过,这位言大小姐举止无状,无品无德。
而她,虽身份低微,但也读过书,也懂琴棋书画。
并且小侯爷不是在意出身的人,否则也不会提拔横舟,不会救她于水火。只要她在侯府,在小侯爷身边,便不怕没有机会。
想到这里,余兰溪桀骜一笑:“来日方长。”
告别的时光总是漫长又短暂,良辰已到,使团终究是要启程了。
言如许最后回望一眼瑾城,这是她的故乡,她又看一眼来送他们的人群,人群之中,她看到几双凝视她的眼睛。
章贤妃和魏骋都灼灼望着她,那眼神里的热度让她觉得温暖。
她视章贤妃为半母,太子魏骋是她两世挚友。
她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安抚他们心中的担忧,他们也对她报之一笑,当中默契,不消多说。
收回目光前,她又看到了那个人。
不同于贤妃娘娘和魏骋,她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注视。
他的目光是冷而深的,看不到底,沉渊一般,总让言如许望而生畏。
她仓促走上马车,脑海里浮现昨天那场雨,也浮现昨夜烛光下整理行装时,她踌躇良久,却最终带上了的那枚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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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官员敲响城门边上壮行的大鼓,使团的马车随着鼓声缓缓启动。
陆逢渠跃身上马,崇阳侯陆争鸣却追了上来。
陆逢渠蹙眉:“父亲……”
崇阳侯看儿子一眼,最终拍一拍马背:“去吧,我和你娘,等你回来。”
陆逢渠心中一涩,这似乎,是父亲这么多年,第一次提到故去的母亲……
他点了点头,于马上对陛下抱拳:“陛下!臣等此去!万山无阻!绝不负大昭所托!”
陛下挥手,陆逢渠扬鞭而起:“驾!”
马蹄声响彻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