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圆的红耳朵被遮掩了过去, 心里烫着一块正在化的糖, 抬眸见董寻舟看自己, 就笑了笑,道:“哥哥们早些回来, 今日家宴, 娘叫灶上仔细做了,有蜜炙猪肉。”
她看着何霆昭, 这是他喜欢的菜,又看向董寻舟,道:“还有清拌芽尖, 都是阿娘叫人去山头野地里择来的鲜蔬嫩芽,并了麻油一道拌了, 嫩而爽鲜。”
董寻舟原本已经缓过来了,也能如常说笑了,可眼下喉咙又被一团逐渐腾升的浓郁情绪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何霆昭说好,就赶紧跟着点点头。
黄氏看着儿子这般傻气,与董氏相视一笑,两家人彼此通了心意,面上就不必说破了。
何风盈挑指端茶浅啜,听黄氏与董氏说,想叫董寻舟留在京中读书考功名云云,何青圆在边上剥松子,一粒粒吃得认真,似乎真是没体会到这事儿背后的那件事。
“是啊,谁叫我生他最小,宠得太过,眼下家中姊妹都嫁了,真该好好管束了。女儿债我是不背了,女婿们也都很好,二姐儿家那个依旧做了木材买卖,这两年来叫他经营得不错,圣上新建的那个澄明池便是他给供的木料。”
何风盈耳朵里飘过这话,心思回拢了几分。
“前些日子大姐儿家那个前月因在一桩官司里立了功劳,正好递到咱们弟弟手里,给了个便宜,已升官往沧州来了。”
沧州便是董家所在,嫁出去的女儿又回到自己身边了,黄氏越说越是欢喜,笑意都要藏不住了。
“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董氏替黄氏由衷高兴,想着何青圆若嫁了董寻舟,董寻舟能得些功名,也如祝云晟一般谋个清贵差事留京,最好不过。
‘董家这门亲事,于妹妹来说已经很好了。’何风盈想着,又在心中数着自己那门亲事的劣处,更觉得自己亏得很。
黄氏和董寻舟这回来,首要是为了参加何霆昭的婚礼,说话自然也绕不过这事去。
董氏只说林谨然无一处不好,黄氏笑道:“听说宫中那位林贵嫔,不,因有孕而得了封号,现该称怡贵嫔了,也是好事一桩。 ”
何风盈也才得了这个消息不久,不由得问:“舅母从何处知道的?”
“澄明池的督造太监那知晓的,只说怡贵嫔这一胎落地之时,澄明池也差不多时候落成,若为男胎,澄明池就为赏赐。”黄氏并不敢过分议论宫中的事,又道:“说了这些话,我看喜事当前,小妹你也坐不住,自忙去吧,等舟儿、昭儿回来,咱们再一道用膳。”
因都是至亲家宴,也不避忌什么,晚上众人便坐下来一道用膳。
春夜还有些凉意,所以呈上的酒是暖过的。
何青圆在季家诗会上初试酒味,有些馋,又没什么酒量,才饮了几杯,就鼻尖点粉了。
何迁文坐在上首,董寻舟哪里敢明目张胆地盯着看,不过何青圆就坐在他对面,来去总能瞥见。
‘很有地利!’董寻舟在心里快乐地想着,就听何迁文饶有兴致地问:“是吗?竟是季四、季六加上季随风三人的眼珠子,都比不得季悟非一人来得准?”
“嗯,不过忆之是根据颜料辨别出来的真伪,他毕竟管着季家的颜料生意,烂熟于心了。”何霆昭说着,夹起一薄片的蜜炙猪肉放进口中,猪肉是连皮带肥瘦的,被烤得黏糯香软,很是下饭。
“既如此,也很有说服力,那三人如何不听他的,偏要你们两个外人去了才肯认?”何迁文又问。
何霆昭正塞了一口肉,不好说话,董寻舟接了话道:“我瞧着他们是不太懂颜料上的说头,又与那季公子顶真惯了,季公子瞧着好脾气,其实也有几分顽,只看他们笑话罢了。他们一味揪着几个印章说错不了,偏我瞧过邱大家几副真迹,知道他那方私印是缺了一角的,因他自己也是跛足,觉得画如其人,有缺有憾,恰如其分,就一直用着了。”
何青圆唇角微微翘着,将那个‘顽’字在口中嚼了许多遍,觉得董寻舟很有几分看人的眼力。
待到了婚礼那一日,何青圆觉得自己刚躺下就被秦妈妈喊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