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呢?董寻舟想不明白。
他以为自己与何青圆自幼相识,缘分深重,连姻缘也该是水到渠成的。
‘姑姑为什么又没这个意思了?’随侍出门提热水之后,这屋里就静得叫人觉得发寒了,董寻舟僵坐着,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是觉得我这些时日学业上不够上进?是觉得我前途无望,不能在京中立足,给小妹一个好的将来?’
董寻舟觉得应该是这样。
他忽然一动,继而拿起足边的书箱,掏出这一日的功课就看起来,逼得那些字要往脑子里钻。
脑子里太乱,字眼钻不进去,他就念出声来,一字一句强逼自己吞嚼下去。
他原本觉得今年的秋试太仓促,想等明年再参加的,但眼下他心里生出一股火来,忽然抛下那些书册往外奔去。
随侍提着茶水回来,见他蹿出去了,忙也跟上,却怎么叫也叫不停他。
只前头道上来了个人,董寻舟这才住了脚,看清来人是何风盈,喘着粗气道:“见,见过姐姐,失,失礼了。”
何风盈见他面若金纸,像是刚知晓了什么噩耗,通身上下冷汗涔涔,被夹道里的风一刮,他又颤了颤。
“出什么事儿了?”何风盈受他的情绪影响,也皱起了眉头。
“没事。”董寻舟强撑着道:“忘了去试院递交文书。”
何风盈走近几步,似乎捕捉到什么风中昭示着暴雨的潮意,柔声问:“不是说先学一年,明年再考吗?”
董寻舟被凉风一打脸,倒是清醒了几分,看着何风盈,勉强笑了一笑,道:“今年先试一试也无妨,心里有个数。”
“这时辰,试院都要关了吧,”何风盈被他这惨淡一笑笑得生出几分怜悯,道:“且亲供和具结你都有了,但互结还没有吧,要找今年的五个考生给你一并写呢。”
亲供是考生本人以及祖孙三代人的姓名籍贯,年岁体貌,而具结则是请秀才写的,以证该考生参考合规,家世清白,而所谓互结则是避免作弊的一种举措,一人作弊,则五人连坐。
“姐姐说的是,”董寻舟说话时抿到一点血腥味,才发现是自己嘴唇裂了,“是我心急了。”
“瞧瞧你这,干得都裂口子了,天干物燥,心火又旺。”何风盈见状,愈发和缓了声调,道:“晚上原是备了饭食的,我瞧着倒不如给你改了一道百合粥来。”
董寻舟点点头,转身往自己院里去了,光是背影都看得出落寞二字。
何风盈嗤了一声,本想说一句,‘男子到底还是喜欢怯弱姿色,一个两个都为她神魂颠倒’,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都在她唇边过了一遍,却消散在逐渐变凉的夜风里,只余下一声叹息。
她此时面上的神色,看起来倒是和董寻舟有些像,连唇角上挂着的那一个嘲弄的笑都消失了。
“姑娘,明日宫宴,咱们早些回去歇了吧。”九曲道。
何风盈没说话,只往自己院里走去,屋里的婢女正在打理她明日要穿的裙衫。
秋来原本就要做新衣的,衣料依旧是何风盈先挑的,原本只是做家常样式。
但宫里忽传出信儿来,林乔儿出了月子要办宫宴,遍请各家贵女,要求她们善作诗的作诗,善刺绣的刺绣,善写字的写字,总之是不论形式,要为新诞下的皇子祈福。
林谨然作为林乔儿的妹妹,自然受邀,且帖子里还有何风盈、何青圆。
虽说何风盈一直在京中住着,不过受何迁文官位所限,有些交际她并没有受邀的资格。
即便有,常也是看在祝府的面上,又或是王意如将她带去露了面,与那家的姑娘有了交集,这才有的往来。
林谨然去过两次宫宴,第一次尚且年幼,是母亲严氏带她去的,印象不深了,第二次及笄之后了,设宴的德妃正当宠,林谨然还得过她一枚珠花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