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霆义静静地看了柳姨娘好一会,看得她都有点局促起来,起身道:“姨娘在这碍着你看书了,我出去瞧瞧饭来了没。”
心头有杂念,令书上的字变得熟悉而陌生,何霆义轻轻将书页合上,忽然觉得姨娘也不是不聪明。
如今何青圆的吃食和何霆义一个样了,都是直接从大厨房里挑了来,小厨房很少私自开火。
因董氏担心何青圆会被人说,季灵璧的尸骨未寒,她就有心思吃香的喝辣的了。
浮夏同柳姨娘的婢女在院门口分了手,见对方对她扬手一笑,心下苦涩。
她原也不觉这院里有拜高踩低的行径,只因为那时身在高处,所以不觉得。
这几日下来,总觉得好些人的笑模样都淡了,只有那些平日瞧着蠢傻的,还是一样‘蠢傻’。
“今儿吃什么?”秦妈妈迎出来,问。
“有小少爷要吃的蒜蓉鲂鱼,但咱们给姑娘要的肉冻没有,说是老爷晚上要吃粥,指不定想着这口,腐乳和芥末墩倒是给了。”
“给咸菜疙瘩倒是大方!”秦妈妈咬牙道,不敢叫屋里听见。
浮夏点点头站在屋外深吸了一口,扬起笑脸推门进去,道:“姑娘,吃饭吧。”
何青圆披着一件素白的袄子,散着黑发坐在榻上写佛经。
她已经是熟手了,日写夜写,所以半月一本,竟还有富余的时间。
可这富余的时间,她依旧是在写佛经,很偶尔的时候才翻一翻闲书画谱。
夜里,她终于肯睡,可浮夏她们起夜时经常能看着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脸上甚至有迷离浅笑。
“我梦见五姑娘了。”
“可能是因为三姑娘曾与我说过,五姑娘的琴技是家中姊妹里最好的,若非她那时已经嫁人,诗会那日弹琴的总是她。”
“所以,我梦见那日的诗会,五姑娘被重重梅花旋舞包裹着在弹琴,琴声美若天籁,令我心驰神往,耐不住叫了一声好。”
“五姑娘看了我一眼,也是那样一笑,就化作一捧梅花,随风消失了。”
浮夏听着她诉说自己的梦境,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为何青圆哭,也为那个她甚至都没有见过面的季五姑娘。
何青圆被禁足,摇春和浮夏也只能偶尔出去取用东西,唯有浣秋和秦妈妈因为是成了家的,所以每月还有几日能出去。
浣秋根本是不想去的,她宁愿陪着何青圆在困在院里,奈何钱老二总是求到何风盈前头去。
“我离不得浣秋。”何青圆只道。
何风盈正从食盒取下一屉来,将里头一个个精致的糕点微微前倾给何青圆看。
闻言,她只是叹了口气,道:“那罢了,就让浣秋多陪陪你吧。”
她如此干脆好说话,约莫也是怜惜何青圆的缘故,但何青圆偏觉得,似乎还有什么。
秦妈妈是回去了一趟的,每月十五都是主家给身边老人的恩典,容她们出府与家人团聚。
回来的时候,因秦妈妈儿子有马车,便将何风盈身边的冯妈妈也捎带了回来。
两人家车上坐了会子,说起浣秋的事来。
冯妈妈道:“浣秋以后就要回庄子上来了,我们姑娘也是怜惜她跟二姑娘主仆一场,还在的时候就多相处吧。”
秦妈妈不解地问:“浣秋为何要回庄子上?”
“等风头淡些,老爷想叫二姑娘回九溪去,回了九溪,哪里要那么多人伺候呢?”冯妈妈略叹一口气,也是可怜何青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