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令何青圆愈发不安,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哥哥还在北丘寒,您,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他在北丘寒,我又不找他,该打的架也打了,他可真够脆的,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才懒得收那个力。”
罗刹鬼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火折子,看着何青圆那张娇婉妍好的面孔随着忽亮忽灭的光芒一闪一闪,他心头的怒气渐渐就漏光了,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对她生太久的气。
何青圆困惑地说:“多谢。”
罗刹鬼见她呆呆的,又像初见时躲在帐子偷看他磨匕首的样子了,于是笑了一声,道:“除了这猫儿的事,你还吃别的苦头了吗?”
他这几日在暗中窥她,总觉得她的性子好似冷了一些。
何青圆不知道该怎么答,只抱紧了膝头,道:“谁又能一帆风顺呢?”
“没事。”罗刹鬼瞥了眼她床边的绣花鞋,道:“跟我走,我带你去草场上骑马追落日,给你猎鹿做皮靴子,可比这鞋子耐穿多了。”
何青圆被他随口两句如诗般的话给说懵了,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冷嗝先上来了,一个接一个打不停。
掀被的时候受了凉,再一受惊就是容易打冷嗝的,这谁都一样,可罗刹鬼却叹道:“比你哥还脆,唉。”
何青圆都不知道他叹个什么劲儿,见他喂水过来,没办法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觉察到唇边有水滴落,正抿唇欲舔,却被他用粗糙的指腹擦过。
‘还是这样软得出奇。’罗刹鬼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看慌乱无措的何青圆,在心里把那个日子嚼了两遍,‘五月初九,五月初九。祝云赋那厮獐头鼠目,卑劣猥琐,她怎么能嫁这样的人?’
他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道:“也罢。”
‘罢什么呀?’何青圆看他自顾自地想心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真是万分不解。
罗刹鬼却出乎意料地说:“躺下睡吧,我走了。”
虽然只同罗刹鬼见了两次,每次都吓得她魂不附体。
但何青圆能感觉到他是很干脆,不纠结的性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放下帐子的时候,他还在床边站了一会。
身影在帐子上起伏有致,比大多数男子的身形都要更大一圈,轮廓也更加分明,同季悟非那种水色般的飘逸之态不同,这罗刹鬼的气质样貌,浓郁得像是未经稀释的墨。
何青圆一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季悟非,又为什么会把这个粗野无礼的男子与他相较。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风声回落,帐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罗刹鬼在晦暗的夜色中摇摆了一下,决定今天晚上还是先回祝府。
他出去的时候没走门,回来的时候自然也不走门,轻盈地从屋瓦上落下,只震荡起一点微尘。
“好身法。”
并不令他意外的叫好声伴随着两下掌声响在背后,罗刹鬼转过身来,成了祝家的大公子祝云来。
“你还特意自己院里又挪到这喝?没喝够吗?”祝云来抱臂瞧着自斟自酌的祝山威,道。
祝山威喝酒一点也不上脸,筷子尖夹了点酱菜吃了,才道:“今天还是沿着墙头游了一圈?”
祝云来的脸色沉下去了,祝山威觑了他一眼,窥见他腰际露出的一角粉帕,笑道:“看来是见着人了,姑娘被你吓着了吗?嗯?应该是何,二姑娘吧?什么模样?我还没见过呢。”
“你什么时候跟去的?”祝云来恼怒于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都我这把岁数了,还要自己盯梢?说出去也太丢人了吧。”祝山威看着祝云来,目光之中,竟有一点挑衅,“这是京城,你以为是哪?直来直去只会拼拳脚的荒原草场?你的确算厉害,可儿子,又怎么斗得过老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