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污蔑你什么?你当自己多有本事?不留外伤的水刑折磨?把那些个不是你生的女儿,乱七八糟一通嫁?瞧她们过不好,你就爽快?你有什么倚仗呢?礼法?规矩?都不是,就是因为老头常年不在这,又不管事,由得你摆弄,我再告你一句,往后就算我同我媳妇有什么争执的,也不许你打着什么名头罚她!你那些腌臜的法子,要敢动到她身上,我就勾了你的肠子,让马活活拖死你,到时候秃鹫吃内脏,豺狼吃骨肉,也算你有去处。”
这话把施氏震在原地,祝薇红也吓傻了,何青圆听得畏惧,被祝云来展臂揽在怀中,闭了闭眼。
“从刑帐里学了一招半式的,就以为自己是什么行家里手了?见过活着的血肉白骨架子吗?见过虫一样蠕在地上的人吗?”祝云来看着忽然瑟缩了不少的施氏,冷笑道:“这才哪到哪?”
施氏猖狂多年,被无法无天的祝云来吓老了十来岁,吓小了一圈。
祝薇红看着要扬长而去的祝云来,气弱地说:“你,你太过分了。我要告诉爹爹。”
祝云来头都没有回,道:“说起来还是你最狠,我窝里也没有吃自己姊妹的,还得是你,吃得满嘴流油,牙缝塞肉丝的,你好歹也擦擦,别他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叫人恶心!”
祝薇红被他这话钉在原地,直接就气哭了,刚转脸要同施氏哭诉,就见到十娘缩在绣架后边,正扯起袖口擦眼睛。
祝薇红僵了片刻,冲上前给祝十娘一巴掌,道:“你哭什么!我欠你了!?叫你做几件衣裳,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自也有添妆补给你的!”
巴掌声传出去,何青圆听得并不分明,但脚步还是一顿。
祝云来一手抱着肥鹅,一手牵着她,见何青圆犹豫踌躇,就道:“怎么了?屋里那个挨巴掌了?叫她出来。”
“可是,”短短一瞬,何青圆却想到了很多很多,道:“我们这次要是进屋接了妹妹出来,夫君往后就走不脱了。”
祝云来连十娘行几都不记得,真是没什么兄妹情分,眼下帮了她,往后呢?何青圆还记得他说自己要回北丘寒去的。
“这有什么相干的?”祝云来一下没明白。
“给人撑腰,不能只撑一回。”何青圆依在他臂膀上,轻问:“就比如说,夫君今日为我同母亲撕破脸,若有朝一日撇下我离开了,我要如何自处呢?”
“我来就是为了偷你啊,贼不走空,怎么会撇下你走呢?”祝云来并不能彻底理解何青圆的患得患失,但那夜听她说起那个不愿回去的家乡,隐隐摸到一点缘由,“不过我也知道,草原上的日子对于女子来说太多不便,居无定所,风霜苦寒,你太娇嫩,我不会贸贸然就要你跟着我走的,只是要施氏安分点。”
何青圆很动容,但浇蜜肥鹅的香气又实在太难以忽视,香香热热,甜甜蜜蜜得挤在他们中间,实在不合时宜,叫她哭也哭不出来,反而含着泪笑了起来,道:“夫君何以待我这样好?我再寻常不过了。”
“哪里寻常了?”祝云来道:“你别说的我好像没见过世面,见的姑娘多了,就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看见你的时候,差不多就知道自己会栽在你身上。只你这样养在匣子里的,糊里糊涂的,才会冒出这种困惑来。”
两人说话的这会子功夫,屋里传出哭声,何青圆脸色一变,担忧地望过去。
祝十娘捂着脸跑了出来,见他们还立在院门口,脚步一滞,抬臂挡着脸,边哭边走了过来。
何青圆虽有自己的思量,但还是上前去迎她了,小心翼翼抓下她的胳膊,看着她面上清晰的掌印,到底是按捺不住心疼。
祝十娘缓了一会,后撤一步,对何青圆和祝云来行了一礼,竟然返身要回去。
“你都被打了你还回去?”祝云来比何青圆惊讶得多。
祝十娘看着祝云来,目光很复杂,像在无声地尖叫呐喊,但最终,她只是惨淡地笑了笑,转身回去。
“这什么意思?这丫头疯了?”祝云来不解。
何青圆却全然明白祝十娘的举动,为难自责地道:“因为她没觉得咱们会帮她,毕竟委曲求全十来年了,不想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