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妈妈还要说什么,何霆礼不耐道:“一个烟花多少工夫?老妈妈,你别是自己要躲懒吧?还不去看着祖母,大晚上的,外头一串串鞭炮响,别给祖母吓着了!”
杨妈妈被他堵了话头,扔下一句似威胁似泄愤的话,“姑娘自己看着办吧!”
走过半截回廊,杨妈妈特意等了等,没见到何青圆跟上来,只随着一声爆响,檐角溅开一簇璀璨火花。
年轻男女的笑声似乎也散了开来,摇摇晃晃地飘过拐角,杨妈妈听得直摇头,骂道:“没心肝的东西!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可年三十这日天气很好,晒干了潮冷雨雪,满天的银星映火花,恐怕不会有旱雷。
何青圆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从前的事,窦氏同别的老人家不一样,她就不喜欢过年,过年的鞭炮声太突兀,会惊着病弱女儿,心悸气喘,又是一番提心吊胆的折腾。
何青圆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窦氏只有在这两天会搂她在怀,捂着她的耳朵睡觉。
每每这个时候,何青圆都睡得特别好,特别沉。
直到有一天,窦氏瞧见她掩在门后,兴致勃勃地看小厮放鞭炮,半点不害怕。
似乎就是那以后,窦氏对何青圆就渐渐只剩下了钳制和雕刻。
“阿圆,快看。”陈敏如笑着晃晃她。
宝相青莲的烟火是淡绿色的,在半空中烫出一朵青莲来。
何青圆微微笑了笑,道:“真好。”
屋里,窦氏正服睡前的药,听见外头的鞭炮烟火声音没个断绝,心里已经暗火丛生,道:“我还没死呢,赶着放起炮仗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孙辈也没一个是好货!”
服侍她的老人有几个已经力不从心,告老了,身边这婢子年岁还轻,一向有些怕她,便道:“奴瞧瞧杨妈妈回来了没。”
她打开房门张望,见杨妈妈一个人回来了,何青圆没跟着来,心下不免慌乱,迎上去想同杨妈妈讨个应对的说法。
眼角瞧见一溜的丫鬟婆子端着窦氏浸足的热汤、药包和深桶进来了,她没多想,走出去几步见杨妈妈目露惊恐之色,伸长手臂戳指着什么。
“来人呐,来人呐。”杨妈妈尖叫着,“那老疯子进老祖宗屋里了!”
烟花盛放的时反而是安静的,何青圆隐约听见杨妈妈的声音,与陈敏如对视了一眼,就要往后头去。
何霆礼正兴致勃勃要去放下一个,见何青圆和陈敏如往廊上走,也跟上去瞧。
“快快,快抓住她,别伤了老祖宗。”
院里很乱,婆子婢女按做一团,可疯子劲大,手里又捏着个托盘,一拍过去扇倒了两三个人。
“老祖宗,老祖宗,我给您磕头来了。”张妈妈原来没逃出去,而是一直藏在宅院里,方才被鞭炮声一吓,脑子有些错乱了,不知年月,循着声音一路进了窦氏院里,笑嘻嘻地又要往屋里进,想要讨过年的赏钱。
见杨妈妈拦她,张妈妈恶狠狠唾了一口,道:“你这老不死的,又挡道,怎么?见不得我来讨赏啊!我辛辛苦苦一年了,老祖宗赏我点怎么了!?要是没有我日夜盯着,那丫头能那么老实服帖?你知不知道,她偷摸躲起来给她娘写信呢!还攒了银子收买小厮给她送信,多大的本事!”
她说着还摸了摸胸口,疑道:“信呢,信呢?”
陈敏如和何霆礼同情地望着何青圆,却见她掩在柱后,神色平静。
一夜
那封信是到了窦氏手里的, 何青圆跪在她跟前,听着婢子念她从心窝里掏出来的话。
她的字字斟酌,变成了字字可笑。
时不时, 窦氏会一挥手止住婢子的念,拿信里的事情质问何青圆, “你倒关心你母亲的身子, 我在你跟前日咳夜咳,不见你问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