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靠近我了。”
米奈歇尔没有理会,他伸出手揽住了阿尔托莉雅的后脑,让她的头埋在了自己的胸口。
“自说自话已经说够了吗?”
米奈歇尔难得的对阿尔托莉雅展现出了强硬的一面,他按住了阿尔托莉雅的头。
“的确,我认识的阿尔托莉雅并不光鲜,她会意气用事,会故作镇定,连自己的情绪都把控不好,她并不光鲜,却会向身处于泥泞中的普通人伸出手。”
阿尔托莉雅的脑袋在米奈歇尔的怀中的挣扎逐渐减缓,她的耳垂旁突然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还给你。”
抬起头,入目的是蓝白色相交构成的华美剑鞘,这正是她曾赠送出去的礼物。
阿尔托莉雅下意识地接过,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别想太多了,我只是来把你从这里拉上岸的。”米奈歇尔松开了捂住阿尔托莉雅后脑的手,他退开几步重新将阿尔托莉雅从自己的怀中放出。
此时阿尔托莉雅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下堆积的尸骸已在不知不觉间腐化成了黑色的流体,而此时她正身处于这粘稠如黑泥般的流体中央。
阿瓦隆的光辉在这一刻散发出了宛若黄昏色的光彩,这并不耀眼的光芒替她阻绝了周围的诅咒。
米奈歇尔矗立在汹涌的黑泥中,可那泥浆构成的浪花却从他的身上穿过,没有丝毫的黑色残存在他的身上。他平静地注视着阿尔托莉雅,阿尔托莉雅也在看着他。
少女浑浊的金色瞳孔终于有了些许色彩。
“他,米奈歇尔,也会这么想吗?”
她看着与米奈歇尔有着同样容貌的男人,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金色光芒联通着手中的剑鞘,她认为这是阿瓦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米奈歇尔没有表现出惊愕,他弯起了嘴角,黑泥在他身上光辉的侵蚀下迅速褪去,于这片冰冷的恶意中阿尔托莉雅重新迈出了脚步,米奈歇尔伸出一只手,阿尔托莉雅也同时递出了手上的剑鞘,两只手抓在了剑鞘的两侧,米奈歇尔稍一用力将女孩从浑浊中拽出,一如当年她对他递出的面包。
曾经他捡到了一束阳光,而今黄昏已至,他特此前来将它归还给太阳。
汹涌的泥浆于此时此刻止住。
“对于你刚刚的抱怨,我有一点要说明——你的选择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对立的……也不能这么说,如果卡美洛的那些蠢货敢违背你的意愿选出另一个王,我就会把那个赝品连同蠢货们统统解决了。”
他只是不怎么强了,还没到达人尽可欺的地步。
“那——假使是出于我的意愿呢?”
“那就没办法了,我只好带着你逃跑了。”米奈歇尔坐了下来,他的身体开始变淡。
“即便我直至生命的最后都无法认清我的心?”
“那我就一直等着,没有人能一直保持优雅,终有一天你的心会慌张,会欢乐,会羞涩,等到那时候我再趁虚而入。”
看着米奈歇尔嘴角的笑意,阿尔托莉雅也显露出了久违的恬静笑容。
“听起来,比起承诺更像是诅咒,但是似乎也挺不错的。”阿尔托莉雅也坐了下来,她感受到了世界外侧的召唤。
圣杯的仪式结束了,她由魔力构成的躯体即将消散,可意识却依旧清晰。
兴许在察觉到自己无法灵体化的那一刻阿尔托莉雅就应该想到,自己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Servant。
既然是她惹出的祸——
她看向了已经模糊到无法辨认的米奈歇尔:“介意我晚一点去找你吗?”
……
仅仅只是听着便会让人觉得目眩神迷的尖锐笑声自那张没有五官的泥偶上发出,仿佛是来自于地狱的回音。
“这就是……圣杯?”
“别开玩笑了!本王的宝库中可不存在这种污秽!”不等玛修继续开口感慨,便先一步听到吉尔伽美什爆喝出声,他犹豫了一会身后密集的金色光圈逐渐闭合,直至残存着最靠近他手边的那一扇。
“那么就赏赐你最华贵的死法吧!”扯动着手掌,这一次Archer是用手自宝库取出了某物。
红黑双色交替,非但没有显露出混浊的颜色,反倒替其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明明有着剑柄,但剑身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剑尖,在Archer握住剑柄的同时,剑身突然开始高速旋转起来。
Archer以近乎睥睨的眼神扫了一眼比他要高上不少的巴巴托斯,他横向举起剑,旋转的剑身遥遥对向了对方的头部。
“诉说原初——”
声音戛然而止,吉尔伽美什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手中已经蓄势待发的魔力光柱不受控制地向上飘散,连带着吉尔伽美什本人的身体也开始分解。
越来越多的金色光点自他的手肘,身周,乃至于头部飘散,Archer的神色阴沉地可怕。
“杂修,你真的好大的胆子。”
仿佛是听到了Archer的咒骂,巴巴托斯微底下一片混沌的头颅,它没有任何进攻的举动,以沉默的方式嘲笑着自负的王者。
即使是拥有单独行动能力的Archer,即使是超规格的英雄王,也终究改变不了其从者之身的事实,再如何无敌也无法像生前那样无所约束。
既然是从者,也无法违抗圣杯的规则——他们只是人类历史的影射,在圣杯仪式结束的那一刻便会不受控制地受到排斥,直至退场。
操控了整座圣杯的魔神柱巴巴托斯正有着这样的能力,它挖空心思去设计,亏空东木的灵脉,所求的正是为了此刻,迦勒底亚斯,失去了一直以来人类史的全部庇护:
“——在这里彻底摧毁迦勒底亚斯!”
灰黑色的雾气自它的体表衍生,直逼向了失去了所有依靠的玛修。
充满腐败气息的吐息呼啸间包裹住了玛修,女孩的大盾在此时无法发挥出丝毫的作用,直至黑紫色完全遮掩住了周围的一切。
阿瓦隆脆弱的白光显得渺小无力,远离了正主的剑鞘只能停供最基本的庇护。
待到黑烟完全消散,玛修……仍安然无恙地立在原地,腐蚀的吐息未能贯穿阿瓦隆的庇佑。
“不可能!”
发自肺腑的疯狂吼叫简直要贯穿所有人的耳膜。巴巴托斯狂暴地挥动着一人大的巴掌扇向了玛修,周边的魔力在它的一举一动间变得狂躁。
巴掌打在盾面上逼得少女不断地后退,却始终未能突破那道渺小的防线。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巴巴托斯俯下了上半身,整个身躯在触碰到玛修盾牌的同时化为澎湃冲撞的液体,四散的泥流从四面八方挤压着盾后的女孩。
女孩犹如在暴风雨中航行的小小船只,在汹涌的潮流中左摇右晃,却始终不曾沉没。
“失去了亚瑟王的剑鞘为什么还能挡住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