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好,我可以放心走。’子盈喃喃说。
‘走往何处?’印南大奇。
‘我应征一份工作,已经录取。’
‘我从未听你说起。’
‘美加州环球片场的地产部聘人,最新计划打算在日本办娱乐场所。’
印南看著她,‘这一去是多久?’
‘一年或者两年不定,待遇极好,我打算找老师学习日语会话。’
‘他们为什么会聘用你?’印南大奇。
子盈忽然赌气,‘因为我舅舅叫王性尧。’
晚上,她还是应邀到舅舅家去吃饭。
半山的洋房外名贵房车齐集,停得没处停,司机遵嘱暂时把车驶走,在附近兜圈子。
女士们争艳斗丽,每人戴几百卡拉宝石,坠得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不管有无身段,都穿著西方名师订做礼服。
子盈到了现场,才知道是宴请一个国际文学奖得主。
子盈静静坐到一边。
舅舅站在那里招呼人客。依子盈看来,他仍然是从前那个老好人,一个关心小辈尽心工作的好舅舅。
但是很明显,四周围的人把他神明一般看待,走到他面前,肩膀忽然缩窄,腰身通通佝偻,低著头,眼睛仰视。
这是干什么呢。
不认识王性尧的人还以为他喜欢这一套。
舅母走过来,‘子盈,你在这里。’
‘舅妈今晚容光焕发。’
‘子盈你真好,陪在母亲身边,我那三名,走得影都没有。’
有新闻官过来请她过去拍照,她走开了。
离远看郑树人与母亲,也算一对,只有母亲可以令他在这种场合身价百倍,那么,他自然会珍惜她。
子盈取过香槟喝。
‘这位小姐,喜欢看什么书?’
子盈转过头来,‘你是记者?’
‘不,我是写作人。’他是一个清?的中年人。
‘你是宴会主客?’
‘愧不敢当。’
‘我喜欢读华人文字,像红楼梦或者李白的诗。’
‘近代作品呢?’
子盈想一想,‘报章杂志上刊登的专栏文字,正代表市民心声,不相干的遥远的作品,我没有共鸣。’
‘说得很好。’
上座的钟声响起,阅读口味大众化的程子盈松口气,连忙去找自己的位子。
她坐在母亲邻桌,身边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殷勤服侍她。
子盈轻轻说:‘歌舞升平。’
那说美国英语的年轻人一怔,‘什么?’
子盈笑说:‘你得赶紧学中文。’五十步笑一百步。
‘已经找到老师恶补,但自小在纽约长大,没有根基。’
子盈当然明白,他们这一代,只要家境稍微过得去,统统被送往英美读书,到了今日,又勒令回家帮手,死追中文。
年轻人说:‘我会到北京小住,听说,清华的女同学很漂亮。’
子盈笑了,‘甚有书卷气才真,数美貌,还是上海小姐。’
‘你会讲沪语?’
上菜了,子盈只吃了一点点,西菜不合她胃口,做寄宿生时吃怕了。
她到走廊上打电话给印南。
‘印南,陪我消夜,今晚食物难吃之极,牛肉煨得像烂布。’
走廊边另外有人说话:‘杨应瑞长得不漂亮,但是他家势比李友益好得多,你想清楚。’
‘你以为人人都手到擒来?’
‘你没有对手,今日社交圈,老的老,退的退,疯的疯,你是新秀,看你的了。’
子盈不知这是谁家名媛,分析时势,倒有三分准绳。
衣裤悉嗦,‘你看翁家淇,忽然欠债十余万,盏盏之数被人告上公堂,为何她父母不替她还债?’
‘这一个肯定是失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