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芝忍不住冷冷说:“印象中好像只有老姑婆特别爱猫以及用银器喝下午茶。”
易沛充今日特别笨,他笑说:“你以后不愁寂寞了。”
隽芝蓦然拉下睑来,“我寂寞?”她啪一声盖上藤篮,“你不是真以为我没有约会吧,你以为我真的没处去,牧地方泡,你把洁身自爱视作不受欢迎?”
易沛充呆住,隽芝对他一向嘻皮笑脸,他还没见过她生这样大的气,一时手足无措,“我是一片好意。”
“亏你讲得出口,女朋友无聊到要养宠物你还不想想办法。”
这句话严重地伤害了易沛充,他默不作声,推开车门,挽起藤篮,意欲离去。
这又犯了隽芝第二个大忌,女友偶而说几句气头话,耍耍小性子,对方应当哄撮几句,小事化无,男方若偏偏吹弹得破,责欲转头就走,低能幼稚.日后如何相处?
走!走好了,成全你。
好一个易沛充,一只脚已经踏在车外,心念却猛地一转,隽芝好处何止一点点,罢罢罢,三年感情,诚属可贵。小不忍则大乱,女友面前低声下气,也是很应该的,谁是谁非并不要紧,将来怀孕生于吃咸苦的总是她,想到此地,心平气和。那一只伸出车外的脚即时缩回,轻轻关上车门,陪个笑,轻描淡写说:“不喜欢不要紧,我且代养几日,待二姐回来,转送菲菲华华。”
见他如此成熟,不着痕迹地落了台,隽芝的气也消了,甚至有点内疚,低声说:“最近我压力很大,人人都当我是老姑婆……”
沛充当然接受解释,“同他们说,你随时有结婚生子的资格。”
隽芝开动车子。
两人都捏着一把汗。
隽芝想,刚才若沛充沉不住气,后果不堪设想。
沛充也想,那个送花客倒底是谁,是为了他隽芝才对男友诸多挑剔?
感情进入猜忌期,不由得小心翼翼,谨慎起来。
隽芝试探问;“你把小动物先拎回家吧,我们改天再见。”
沛充不欲勉强,“也好。”
真不值,大好良宵就叫一只猫给破坏掉。
为什么硬说唐隽芝孤苦。
全世界走俗路的人都看不得他人逍遥法外,非要用吃人的礼教去压逼他人同流合污不可。
含怨地返到公寓,用锁匙开了门,看进去一片洁白,鲜花静静散播芬芳,一切摆设数年来一个样子,不崩不烂,筱芝曾笑道:一你家布置,搬到我处,只能用上一季。”
祝家每年例必装修一次,确有实际需要:水晶灯被老大一球报销,墙纸下角全是老三抽像派蜡笔习作,沙发套成张撕出,澄色地带全是黑手印,深色地带全部粘呼呼,整间屋子体无完肤。
连一只毛毛玩具都得每星期丢进洗衣机清洁一次,洗至褪色起绒珠。
可怕?热闹呀,满屋跑;永无宁日,转眼一天,不必数日子。
数千年来存在的家庭制度肯定有它的价值。
渐渐觉得了:
也许在他人眼中,唐隽芝的确寂寞得慌,这一刻也许还不那么明显,再过七年,十年八年、或许真会抱着一只肥壮的玳瑁猫,坐在摇椅中过日子,双目永恒地看着窗外,像是期待什么人前来探望……
隽芝叹一口气。
这自然是过虑,许多至寂寞的老人都儿孙满堂。
有人按铃。
隽芝一开门,看见宇宙出版社的信差笑嘻嘻叫她一声唐小姐。
“我刚刚才交了稿。”
“唐小姐,我派帖子来。”他笑着递进一只米白色信封。
隽芝连忙道谢.谁,谁排场派头十足,照足老法,不用邮寄,专人送帖?
关上门,她忙不迭拆开信封,一看男女双方名字,傻了眼,张大咀,傻瓜似愣住。
署名是洪霓与区俪伶。
短简说:我们决定结婚,十二月十日星期一下午三时在落阳道注册处举行婚礼,有空请来观礼。
除了情敌,任何人接到喜帖,都应替当事人高兴,但是隽芝却感到惊惶。
她忽然想起一首叫十个小小印第安人的儿歌,出发时明明是十个人,走着走着蓦然少了一个,又少一个,又少一个,结果只剩唐隽芝孑然一个。
她似受了骗。
区俪伶真是高手。
事前相信没有人知道她同洪霓之间有特殊感情,当然,她完全没有必要在事情肯定之前把私事告诸天下。但隽芝明明在很最近的最近,尚听区俪伶说过,她有意独身终老。
忽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