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中港骑回东海,平常只要二十分钟,但那一晚我总共骑了两、三个小时。
沿途每一辆汽车都像是假的一样,几乎动弹不得。而三分之一的机车都被迫攻上了人行道赶进度,我也不例外。
“我看,今天晚上有看到烟火的人,应该有好几年都不想看烟火了吧。”我叹气,真想脱掉又闷又臭的口罩大力呼吸。
“怎么会……我觉得很好玩啊。”毛抱着我的双手,也越来越没力。
“是吗?人那么多。”
“人多才有节庆的感觉啊。”
“折腾那么久才到会场,又要花更久的时间撤退,重点是,看到烟火的时间才那么一眯眯……这个感觉,好像是人生的写照喔。”我有感而发。
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大塞车,不晓得要熬到哪个路口才能稍稍纾解。
抱着我的那双胖胖的手,突然紧了。
“……”毛毛狗甜甜地说:“今天好累,但是好快乐喔。”
我回头,笑了,脱下了口罩。
她笑了,也脱下了口罩。
流水帐是最要命、最笨拙的写作方式。
但这个故事我只会写这么一次,这些都是我人生平凡无奇、却闪闪耀眼的时刻。我真的,很怕我有一天会渐渐忘掉这些画面……
选胖胖的妳
樱木花道在接到流川枫的传球前,说:“左手只是辅助。”
念研究所只是辅助,我的人生主打说故事。在不妨碍写小说的时间下,我的硕士论文只想写跟网路小说社群有关的研究——最好还是研究我自己的那种研究。
能这么爽吗?
能!
上辈子的我肯定救人无数,让这辈子的我得以找到愿意给我强壮自由的指导老师。在研究所的课程结束后,我的论文看见了希望。一切都很顺利。
人生的机遇捉摸不定,论文扬了帆,我成为专职作家的路却没有起色。
每一篇故事在网路上都大受欢迎,但要读者掏钱买又是另一回事。
我很喜欢写小说,但小说一直卖得爆烂也很恐怖。私下跟其他的网路作家聚会聊天时,我提到我的小说卖得很烂,他们都不相信,还说:“连你都卖得很烂,那我们怎么办?”
事实上网路人气是没办法当作畅销指标的,我比谁都清楚。强者如我,作品在网路上发表结局后,也没办法马上出版,能够在一年内变成书就算很顺利了……我有耐心,但帐单可等不了这么久啊!
说来也算是很幸运,我从大三开始就是念助学贷款的,考上研究所后也一样,连续好几年都跟国家借钱念书,所以没有学费上的经济压力,我久久出一本书,可以自己付房租、买机车、约会,刚刚好活得比开心还要多一点开心。
又,我们华人社会又有一个好处,就是对学生特别宽大,亲戚长辈不会因为我出书卖不了什么钱就用言语机歪我,甚至还觉得还在念书的我可以靠出版赚零用钱,觉得我很神!
不过,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学生。
毛毛狗已经从代课的实习老师,升格为正式教师,有一份稳定的薪水。
我很高兴,可也感到压力。
“公公,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啊?”毛毛狗吃着东海夜市的章鱼小丸子。
“写小说啊。”我拿着薏仁牛奶边走边喝。
“我不是嫌你,可是你出书又不固定,不能当作正式收入……”
“嗯,我研究过了,租书店有很多小说都是一集一集的,如果我想出一个需要大架构的故事,把它当漫画写,每两个月出一本,收入就可以稳定了。”
“真的那么顺利吗?”
“我算过了,就算每一本书都没有第二刷,只要两个月可以出一本,光是首刷的版税,再加上我偶而投稿到杂志或报纸的稿费,应该可以跟妳的月薪打平……吧。”
“那也要出版社愿意每两个月就帮你出一本啊。”
“如果出版社没办法配合的话,就找一份正式工作罗,当研究助理还是去广告公司上班都好,下班以后再写小说。不过这样的话,故事的进度就不可能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