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芷言高抬了声,改揽人以静静凝视,耐心开导,“辰儿,你是太子,父皇对你……咳咳!”
突然气急涌心,喉间汹涌的铁腥感让凌芷言再无法自控,弯腰捂绢,咯出一片片血腥。
掐丝珐琅花鸟香炉仍孜孜不倦渺渺生烟,本作苏合香满溢的室内却依旧盖不住那股经年不散的中草,混合血水的浓郁味。
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小太子脸色煞白与唇线抿死,似是被吓到了。但人神态却不露分毫慌乱,愣过一瞬,小太子入手有条不紊的为净芷言抚背顺气,而后接过婢女手中汤药一下下呼凉热气,自责安慰道,“母后别气,是孩儿一时糊涂,孩儿以后定认真听母后教导每日督醒律己,与父皇问请相安,母后一定要仔细身子。”
病气裹覆下,榻上天姿国色的美人更显极致脆弱的美感。揩去眼尾处粉光融滑,凌芷言目酝深意,贝齿轻开,
“辰儿,你很怕娘亲离开,对不对?”
小太子却并没有反应,伸手,将药碗搁到一旁,凌芷言轻抚上人面颊,委婉的对一个孩子诉说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可是或早或晚,娘亲终有一天要离开,不止娘亲,我们所有人,最终都会从这一世界上离去。”
像是妥协中蕴含着希冀,平静里有一股絪缊的力量,看似退让,其实是一种不露锋芒的反杀,那些为世人谈之色变的死亡于母后看来完全是另一种意义的新生向往,藏着平常人勘察不出的美好。
时隔多年,类似母后这种视死如归的不迫情态,封逸辰不曾设想有一日竟会从一个毛头小子身上得以重温。
雕花窗柩边落来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昂头剔了剔翎羽,自豪邀功般的“咕咕”声扰了男人飞远的思绪。
开窗,解下白鸽足上的信件,书潼展开呈上。
略略读完,沉香水缭绕的室内潜入一股纸絮灼烧味,后又被两侧吞金银兽吞吐的清爽冰山凉气尽数掩盖。
起身,封逸辰玉面无波,转而作问起其他,“那小子人在哪?”
“回殿下,人现在宜兰偏房。”
见太子抬足就走,书潼奈不住疑惑,大胆求教,“殿下,那小子拒不招认还见识过府内地牢,留着他很有可能会暗藏隐患,于殿下不利,殿下又为何……”
“书潼,你跟我多久了?”
封逸辰眉宇间有一丝藏得极好的薄怒,惊得书潼心神一凛,“回殿下的话,小人自八岁开始伺候殿下,距今正好十年了。”
睇人一眼,封逸辰一袭雪寝衣映着夜色下星辰月影,若流云缓步,平淡如水的敲打口吻足以让他人汗湿重衫,“那你也该知道孤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书潼,你有些僭越了。”
缄言,书潼莫敢再疑,“是,奴才知错,求殿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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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宇琼楼,朱楹碧瓦,罗帷掩流光,铜兽燃犀香,只一间不起眼偏房每分每寸都在彰显华丽。
九死一生,阑珊虚弱的倚在床榻上,待府内太医刚退走,门口即时传来响动。
“殿下。”
侍卫异口同声的参见将落未落间,梨木薄门已然被人推开。
封逸辰周身镀光,闲庭信步,在夜境华灯下犹如羽化登仙的神袛,瞬间点亮这所久无人踏足的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