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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暮——”韩临渊慌慌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想要与萧言暮解释,但是他才刚念出她的名字,便听“噗通”一声响,一旁的白桃跪下了。
“妾身白桃,见过夫人!”白桃似是被萧言暮吓坏了,生怕自己被萧言暮抓去打罚,几乎是痛哭流涕般求饶道:“夫人,都是妾身勾引夫君,是妾身的错,但妾身怀了夫君的孩子,还请夫人怜悯夫君子嗣,留妾身一命!”
听到“夫君”、“孩子”这四个字,萧言暮的脸更白了。
她缓缓转过眼眸,看向了那跪在雪地里的外室。
这外室生了一张温润讨喜的圆脸,簌簌发抖着与萧言暮求饶,看上去可怜极了。
萧言暮是厌恶这个女人的,可是,这个外室这么可怜,萧言暮纵然恨,也不想为难与她。
此道女子多艰,一个被养在这等小宅院,连个丫鬟都没有,要跪在地上和她磕头,把自己的脊梁低到尘埃里的女人,她何须去为难呢?
她自有一番傲骨,纵然厌这外室,厌韩临渊,但也不想因为他们的错,而把自己变成一个善妒善嫉、拼命打压外室的疯女人,去踩着旁人,逼着旁人求饶,来发泄自己的恨意。
她接受不了自己变成那副模样。
说来说去,背誓的人是她的夫君,她要恨,恨他一个就够了。
萧言暮的眼眸里含着清浅的泪,片刻后又被她自己咬着牙忍回去,在白桃磕头求饶的时候,她目光冰冷的看向韩临渊。
萧言暮一字一顿的问:“韩临渊,当日成婚时,你与我的誓言,可还记得?”
韩临渊看到她那双薄凉冷清的单狐眼时,莫名的觉着心中一慌。
萧言暮的目光让他觉得不安,心口都发起颤来。
他慌乱之下,对哭泣求饶的白桃吼出了一声“闭嘴”,随后快步走向萧言暮,伸手去握萧言暮的手,语气焦躁不安的说道:“夫人,你且听我解释,我留下她是有缘由的。”
若非是言暮不能生,他怎么会养别的女人?这样算来,也不是全是他错,言暮也该明白他的难处。
萧言暮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向后退去,在丫鬟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她已不想再与他说任何话,只丢下一句“回府,剩下之事,我们晚些来谈”,便离了此处。
韩临渊的手便那样僵在了半空,他想去挽留,但喉头似有千斤重,一句话都说不出。
等到马车都缓缓行驶离开了深巷,韩临渊的手才缓缓收回来,他紧抿唇瓣,死死的看着那远处的马车,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窒息。
一旁的白桃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而韩临渊已经冷冷的扫向了她。
“滚回去。”韩临渊再难维持平日里的风度,对她冷喝道。
他后悔了。
早知有今日,他不该养这个外室!
白桃踉跄着应着“是”,匆匆爬起来,跑回了宅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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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临渊在原地定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从这深巷走出来。
他为了隐蔽,连自己的贴身小厮都不曾带,叫他们等在街角的客栈处,却不成想还是被萧言暮发现了。
他的言暮深爱他,今日回去,不知该如何伤怀。
他有心想要丢下所有人直接回韩府,但——
“大人。”客栈前等候的小厮走上前来,小声说道:“沈大人今日的约快晚了。”
韩临渊记起来了。
他今日与南典府司的人约了要一起查案,约了南典府司千户。
这是公事,他耽误不得,只能忍着心中乱意,去了衙门上职。
——
而此时,萧言暮已经乘坐马车,一路悲怆的回了韩府。
韩府伫在康平街,往来间皆是文武百官,街巷地面整洁,各家的奴仆都在扫门前落雪,马车从后巷而入,一路回了韩府。
韩府是个五进五出的大宅子,灰瓦飞檐高立,长廊水榭蜿蜒,萧言暮喜红梅,所以院中独独种满红梅,艳艳的开着,一落了雪,便是雪霏霏,梅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
只是这等美景,现在在萧言暮眼里,只让她生厌。
往日那些珍藏着的,看一眼都会笑出来的美好,现在全都蒙上了一层阴翳,她看一眼,心里就堵一分,她的血液似乎都不再流动,只剩下了一个麻木的,怨恨的,空洞的躯壳,要在这府内活生生被憋死。
她如何不心伤,如何不愤恨?她伤的难堪落魄,恨的想怒吼尖叫,想把一切都撕烂,可那块石头堵在她喉咙里,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是一只鸿雁,只能爱那么一个人,当她选定的人生出了背叛之事,不管她有多爱,她的骄傲都不允许她再继续下去了。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在这里的每一刻钟,她都觉得自己坐在冰冷的淤泥里,觉得自己在被生生的拖死。
她一步步走回韩府,走回她的浅香院,在房中枯坐半日后,便叫她的丫鬟去研磨。
丫鬟见萧言暮沉着眉眼的样子颇为骇人,心里有些担忧,便在萧言暮写字的时候,悄悄瞧了一眼。
竟是一封和离书!
夫人竟要和大爷和离!
小丫鬟吓坏了,悄悄撩起珠帘,退出了卧房内间,临出去前,她偷偷望了萧言暮最后一眼。
卧房里烧着旺盛的地龙,桌上的金蟾蜍香炉自口间飘出袅袅香雾,模糊了萧言暮那张清冷寒月面,丫鬟只能瞧见她细美莹润的指尖握着笔,一字一缓,似是每一个字,都在用她的心血来写。
——
小丫鬟离开卧房内间、行出外间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夫人要和离的事儿告知了府上的管家嬷嬷。
管家嬷嬷闻言大惊,道:“这是怎的回事?”
小丫鬟迟疑了半晌,低声将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了。
萧言暮本就是一个孤女,自来了韩府,周边伺候的人都是韩府的人,若是要论地位,萧言暮是主子,但若是论上亲厚,韩府人自还是只认韩府人,所以小丫鬟不敢隐瞒,原原本本的将所有事都跟管家嬷嬷说了。
说到最后,小丫鬟眼圈都红了,吓得直打抖,道:“大爷那般疼爱夫人,若是此事闹大了,可会治奴婢的罪?”
管家嬷嬷听了来龙去脉,却只觉得生恼。
和离书?他们韩府这么大个府门,金玉堆砌绫罗繁美,那萧言暮一个孤女,进门来做了两年高门夫人,怎么可能和离?
不过故意吓唬韩临渊,想以此威逼韩临渊与外面的女人断了关系而已。
都是女人,她还看不懂这萧言暮欲擒故纵撒泼打滚的手段了?
只这样一想,管家嬷嬷都觉得生恼,替韩临渊而感到不值。
管家嬷嬷是瞧着韩临渊长大的,甚至还奶过韩临渊,可称是韩临渊的半个亲母,在管家嬷嬷眼里,萧言暮这个女人简直不识趣极了!
只是一个平民,仗着生的有几分颜色,迷惑韩临渊,做了正妻,但骨头里还是带着上不得台面的自私自利,这两年来,韩临渊对萧言暮的好,叫她一个嬷嬷瞧了都觉得太过!可那萧言暮,却理所应当的享受着韩临渊的好,半点不知道回报!
幸而,他们大爷也觉得腻了,在外头养了旁的女人。
这下估摸着将那萧言暮气坏了吧?所以萧言暮才会写下和离书,想以此来威胁他们大爷。
管家嬷嬷嗤笑了一声,心想,这平民女人就是不知深浅,只知道胡闹。
她到底是奶过韩临渊的,知晓韩临渊的性子,不管多爱萧言暮,韩临渊终究也是天之骄子,是朝中忠臣!不是任由女人磋磨的蠢货,萧言暮这般乱来,到最后定是会跟韩临渊离心的!
她倒要看看,没了韩临渊的宠爱,萧言暮在这韩府还怎么立起来!
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不知道好好伺候韩临渊,只知道日日耍脾气!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吗?
若是大爷被闹烦了,真要和离,萧言暮就该慌了!
且让她闹着,她闹得越厉害,大人越厌恶她!
“去告知大人,叫大爷知晓。”管家嬷嬷掐眉拧嘴,一脸刻薄相的怒声说道:“现在就去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