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可愣住:「什麼意思啊?」
「刚刚有几个混混打电话给我,说绑了我儿子。」权老大从加油店送的卫生纸盒裡延续抽出好几张卫生纸,揩著油油黏黏的肥脸,说:「他们说,如果我不匯二十万给他们的话,他们就要剁下我儿子的手指,然后把他送军法。」
舒可愣愣地听著。
「所以我刚刚去便利商店啊,一张一张提款卡插进去,三万三万匯过去给他们,你也知道赚钱不容易,看那些钱这样被我一笔一笔按掉,肉真的很痛。」权老大又抽了好几张卫生纸抹脸,继续道:「不要看我好像什麼都听他们的,我也不是完全任他们宰割,嘿,我……我也是有原则的。」
舒可的手情不自禁有点发冷。
「我匯了十五万后就不匯了,我坚持要等看到我儿子回来,才会把餘款付给他们。」权老大恨恨地将两大团卫生纸扔进脚底下的垃圾桶,说:「不过他妈的,等我看到我儿子我一毛钱都不会继续匯,哪有这麼便宜的事……你说,我连付赎金都可以杀价,是不是有气魄?」
舒可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大。」
「嗯?」
「你不是说,你儿子在念国中的时候就车祸过世了吗?」
舒可囁嚅讲完这句话的时候,权老大整个人像是被丢入了冰柜。
久久,舒可都不敢将视线从权老大僵硬的表情上移开。
而权老大一动不动。
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然后错愕,到完全失控的茫然。
「我到底是……」权老大抓著头,在二十二度的冷气裡汗如雨下。
舒可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可能你是太想念你的儿子了。」
权老大又嚼碎了一颗阿斯匹林,混著水漱口吞了下去。
比起舒可,权老大才是真正应该去看精神科的人吧。
六
晚上下班、舒可买了公寓楼下的滷味当宵夜。
这两个大学同寝四年的室友感情好得很,大学毕业后,舒可与梅芳继续在外合租一间十五坪大的老公寓。
除了一个人一间小卧房,还有可以自己开伙省钱的厨房,一个塞了沙发刚刚好挤满的客厅,一个冰箱一个微波炉,一个圆形小鱼缸,裡面有好几隻孔雀鱼游来游去。
很有家的感觉。
穿著家居服盘坐在沙发上,舒可与梅芳两人一边看著纬来日本台的料理东西军当提味,一边津津有味吃著热腾腾的海带、豆皮跟百页豆腐。
舒可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拿起手机。
三秒后,梅芳的手机铃声响起。
「……」舒可皱眉,嘴裡满满都是食物。
「……」梅芳的眼睛还是盯著电视,根本懒得接这麼白痴的电话。
十秒后,舒可才惊醒似掛掉手机,吐舌头。
「对了,我今天下午回去上班,遇到一件超瞎的事。」舒可不好意思地说。
「什麼事啊?」梅芳没好气:「最好是跟手机无关。」
「也不能说完全没关啦。」
於是舒可将下午通讯行老闆被诈骗集团打电话唬烂,结果明明儿子已经车祸死掉的权老大竟然被「儿子遭到绑架」的内容给唬住,最后还连续匯了十五万元给诈骗集团的事说给了梅芳听。
不用说,那些钱是一去不回了。
「超畸形的吧!我当时完全傻眼啊,最后权老大因为不想跟员警说这麼白烂的事,所以没去报案。是我,我也不敢去,太丢脸了。」舒可滔滔不绝道:「后来啊,我本来想跟我老闆介绍我的精神科医生,不过我看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应该不是生病,而是撞邪!所以我最后还是推荐他去我们家后面巷子有个姑婆那裡收惊,或是去大庙裡给乩童看一下,看看最近是不是有碰到什麼不乾净的事……」
似乎不打算停,舒可嘰哩咕嚕说著。
梅芳用一种很古怪的表情看著舒可。
「怎麼了?」舒可用手指快速在脸上梭寻了一遍,没东西黏在脸上啊。
「舒可,你……」
「干嘛,我的脸上没东西啊。」
「你,完全没有印象吗?」梅芳很认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