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这叫做一吐为快。
“明人眼前不打暗语,”他说,“我也不必说这个不能写那个不能写。”
“你放心。”我说。
“我可以上你的公寓?”他双手插在口袋中间。
我想很多女孩子在等他开口说这句话。
但我们,我们是不同的,我们是手足。
“请。”我说。
我们坐下。问他喝什么。
“你有没有雪莱酒?”
我想到在姚晶家中看到的水晶杯子盛着的琥珀色酒。
“没有。”我说,“我只有啤酒。”
他点点头。
他自姚晶处学到许多,可以看得出来。
“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与一个了解的人谈谈。”
“我有一双可靠的耳朵。”我说。
嘴与笔就不大靠得住,不过也视人而定。对姚晶是绝对不能轻率的。
“我认识她,是在两年之前。”他开始说。
“她刚结婚不久。”
“是。她已经很不快乐。”
“可是在常人眼中她过着一种很幸福的生活。”
“常人眼睛看得到什么?”石奇说出很有深意的话来。
“在常人眼中,电影明星是光闹离婚的神仙人物。”
“你怎么知道她不快乐?”
“有几个快乐的女人一有空就抱着双臂倚着门框一声不响看风景?”石奇反问我。
我低下头。
“有几个快乐的女人默默坐在一角椅子上抽烟,看着青烟缥缈,一坐好几个钟头?”
我强笑,“你的观察力很强。”
“我静静看了她十来天,就知道她处于一种非常不满的情绪下,有无法解开的死结。”
“她年纪比你大很多,你是怎么会开始留意她的?”
石奇整个人沉湎在回忆中,英俊的面孔充满梦幻的神色,头靠在沙发上,用手指梳着柔软的头发。
“因为她美。”他简单地说道。
我知道。她美得令同性都忍不住要叹息,这样的女人,一般的称呼是尤物。
石奇说下去:“她的心态很脆弱,跟外界所渲染的精明能干完全不一样,我相信她亦有狡黠的一面,但是没有在我面前露出来。”
“你当时有女朋友吧?”
“是,王玉。”
“她亦比你大好几岁。”
“我一生人之中,从没与同年龄的女孩子走过,更不用说是十八、二十二的泡泡糖小白袜了,”他轻轻讪笑一下,“那些天真活泼的女孩子,留给五六十岁的成熟男人吧。”
我不禁也露出一丝笑容。
他叹口气,“我想我这生最初与最终的爱人,便是姚晶。”
“你那么年轻,怎么知道以后不会再爱?”
“这种事情,怎么有可能发生多次?”他的表情既喜悦又痛苦,“一生爱过一次,于愿已足。”
“有些人能爱许多次。”
“他们混淆了需要、友谊、感恩种种复杂的因素,而我不同。”
“与姚晶在一起的八个月,我感觉我已把一生的感情用尽。”石奇说得既辛酸又骄傲。
“她呢?”
“她并不爱我。”石奇的语气简直似倒翻的五味架。
“她爱谁?”
“她谁也不爱。”
“她自恋?”
“没有,姚断不是自恋狂,除了化妆的时候,她很少很少照镜子,她根本不认为自己长得美,事实刚相反,她认为自己是个过了时的、千疮百孔、不值得一提的人。”
“自卑?”我不置信地坐直身子。
“可以那么说,她没有成就感。”石奇说下去,“碰巧我也是那么样的一个人,在许多地方我们很相似。”
“她当然爱张煦。”我说。
“她在他身上有很大很高的希望,曾经一度,她认为他是她生命中的阳光。”
“而你,你是她眼睛里的苹果。”
“我希望是。”
“你爱王玉?”
“我们在一起很疯,她性格很放很爽,与人没有隔宿之仇,亦无忘不了的恩情,当时她可以满足我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