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经蹲在船头,左手掬着海水,思考着。
弁庆把附近所有的船家都召来,义经谦虚的询问关于海潮的一切知识:“关于海的一切,我什么都不懂,还请各位教教我。”
义经的态度,让船家热切地贡献自己经年累月的观察。再三询问与确认后,义经请船家带着他,实际在坛浦大海上感受海潮的力量,以及变化中的规律。
三天后,义经对于潮水有了基本的认识,并开始用战斗的思维去想像潮水。
——以及风的走向。
“平家的算盘我大致清楚了。”义经站在船头,手指沾着口水感受海风细微的来向,若有所思道:“平军一定会选择对他们有利的东流时间1攻来,真是可怕的潮水,酉时2以前平军都占尽优势,他们的船只会穷凶恶极地扑向我们。”
顿了顿,义经摸着噗噗作响的狂风,说:“在那时,连风都是站在平家那边的,他们的箭只要轻轻一射就可以削过我们的头发,我们的箭却是逆风,半途落进海里的一定比钉在船板上的多。”
不过,大自然是最公平的战器,谁了解它多一点,就能多利用它一点。
潮水亦是公平的。
只要撑过东流,酉时一到,潮水就会不变,大海将站在源家这边。
风也一样。
“酉时一过,天下就是我们的了。”义经歪着头。
“但是,这中间整整有八个小时啊。”弁庆难以想像一场大会战,竟会持续八个小时之久,说:“就算只是划船,大家的体力也支撑不了吧。”
“不能打也得打,打不动了就扯开喉咙大叫我的名字助威。”义经说得很冷淡,好像人命都是残花落叶似的:“弁庆,你下去训练他们体力吧,每个人在死之前都得给我杀两个人才准阖眼。就是要死,也要打直腰杆,用尸体帮旁边的伙伴挨箭!”
“是。”
此时,范赖的军船驶来,派遣使者要义经去参加军事会议。
范赖很介意自己跟义经比起来,几乎没有寸功可向镰仓报告,就连与自己同甘共苦患难……其实也就是跟自己一同挨饿的士兵,看待自己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每个人都在谈论义经、穿凿附会义经在屋岛魔法般的大胜仗,并抱怨当义经与他的敢死队在屋岛建立不朽的战功时,他们却只能用饿肚子的姿态牵制平知盛的军队。
“我们出来打仗就是要建功领赏啊,可到现在我还没杀死一个人咧!”
“据说义经要了十艘最快的船,想要一举冲进敌阵里摘下平知盛的脑袋。”
“紧紧靠着义经的船,就能获得最多的战功吧!”
范赖的头很痛,脸上尽是怏怏的表情。
身为大将,他很希望自己可以在最后的大海战中扮演关键的角色,但义经除了督促造船之外,并没有讨论过实际上的战术思维。
“义经,把你的战术向我好好报告吧。”范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他希望义经将战术和盘托出,由他担任发号司令的主角。
但义经对于范赖,并没有如同赖朝一样的敬意。
对范赖摆出长官的高姿态,义经一点都没有保留他的轻蔑之意。
义经跪坐在地上,那姿态舒服得令他真想睡觉。
“战术就是海。”
“海?”
“海帮谁,谁就会赢。”
“这是什么意思?”
“下午酉时以前,海帮平家,酉时以后,海帮源家。”
义经故意不说清楚,心想:跟你这笨蛋解释海潮,你也不可能懂的吧?
这样爱理不理的态度,果然激怒了范赖。
“……你……你一定是想出了什么战术!然后想一个人独居全功吧!这种心态真是要不得,你知不知道这场战争对源氏的重要性!”范赖强忍着怒气,但身子已经拔弓向前,压迫着跪在地上的义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