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淡淡的忧愁、淡淡的惆怅,浓浓的寂廖,随这曲子一起,零落在异乡的行苑内,却无归去,不归处,神思已惘,碎碎融进的,仅是些许的欲语还休。
那音,那调,皆是如那深邃似墨的穹空遮月的云,经历辗转的聚合,蕴蓄着过往的情愫,饱蘸浮生的沉思,化为一首无词的曲,无韵的歌,如此而已。
轮指送出一声连绵不断若风清泠的吁息,滑拨着手中的琴弦,缓缓地,将此刻心间所有的情愫,倾吐出,抒落下……
“噹”,弦断,琵音骤然嘎止,素指缩回,那弹出的弦却勒了一条红艳的割伤于指尖。
失神的望着那抹红,竟觉得难以抑制的心痛。
箫声依然回旋在此时的空气里,可,我却没有弦来和,固然弦可以再续,但所有错过的,失去的,又怎么续得回呢?
弦抚箫吟情难续(下)
将怀中的琵琶递于忆晴,一瞬间,怀里怅然若失,我知道,有些失去的缺口,一直会在那里,然后在不经意间触痛自己。
“奴婢参见皇上。”忆晴淡漠的声音响起,却透着一丝隐隐的恨意,很浅,但还是落在我心内。她的手紧紧地握起,低下的秀首,似微微颤抖。
“臣妾给皇上请安。”我起身,福身行礼。
他点漆的星眸凝望我,漫不经心地道:
“方才弹的是什么曲?”
“回皇上,是《满庭芳》。”
“璃儿喜欢这曲子?”他唇边浮起一道弧度,轻轻牵起我的手,我被他牵到指尖的新伤,不由微缩了一下,他已察觉,将我的手执起,白皙的指尖那道红色,分外醒目:
“怎么又伤了自己?”他的眼神这一刻,是带了些许的柔意,映着烛晖,不复日间的傲然淡漠。
“不过是长久未弹琵琶,生疏了。”我轻轻道,转对忆晴道,“你且退下吧。”
怕她突然失态,控制不住,走了堂哥的复辄,纵然她仅是一介女流,但我赌不起,也不想赌。
不是因为不舍君王的薄情,而是为那无法隔舍的亲情——忆晴,是叔父仅剩的血脉,我唯一的堂妹。
忆晴缓缓退下,掩上了室门。
我默默替天烨宽衣安置。
“让宫女来即可。”他按住我的素手,我淡淡一笑:
“在宫里,逾一下矩都不成,难得今日在宫外,就让臣妾尽一回为——”本欲说出“妻”字,临到唇边,生生咽了下去,“妾的本份吧。”
只有皇后才能称为他的妻,而我,不过是妾。
他唇边的弧度愈深,知我刻意避了那字,亦不再提:
“为夫就有劳璃儿了。”
“为夫”二字,他似故意加重了音,我脸颊有些发烫,素手竟怎么也解不开他九龙镶翡翠腰带的如意结。
他的手指轻轻一拉,那结便开了,我脸上愈红:
“臣妾手拙。”
“早些安歇吧。”
他的手指依然冰冷,碰到我的手指,彼此的温度却无法传递。一如,我们的心,始终无法互相温暖,只能让彼此的寒意更深吧。
红烛熄,夜已深,梦难寻!
故人重邂惊变时(上)
在天烨身边陪寝,一直睡得很浅。
这次,亦不例外,夜半时分,悠悠醒转,甫一醒,再无法入眠。他的手还环在自己的腰际,轻轻将他的手移开,他略略动了一下,但,呼吸依然沉稳均匀。
已是深秋,今晚却着实有点闷热,换上水绿细丝褶缎裙,身上已微汗汵汵。回身望向天烨,仍在熟睡。
睡梦中的他,不再有冰冷犀寒之气,可,当他醒来,终还是那个让人生畏的帝王。
推开室门,恰是顺公公值夜,见我出来,惊了一惊,我对他摇摇手,他识趣地福身行礼,并不发一言,而我,慢慢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