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抚到她高耸的发髻,那上面,插着明晃晃的金步摇,两边各是三支,他知道这金步摇的重量,西蔺媺入主中宫时,戴的,是两边各六支金步摇,那些步摇的冗重,一日下来,常把她压得颈部酸疼。
可。他呢?
在那时——
不去想,再想都是无益的。
所以,往昔,在宫里,他见她一直梳着简单的宫髻,也从不勉强她去戴这种累赘的饰物。
原来,从那时开始,他对她,终究是不同的。
不过不愿正视罢了。
虽然,今晚,是她以他嫔妃的身份,第一次伴他出席这种夜宴,自当是要盛妆出席。
可,他真的不愿她受这累。
他的手抚上那些金步摇,一支一支,替她悉数拔下,她的眸底有着愕然,但并没有拒绝。
她总是这样,哪怕违了她的心,不到逼不得已,她似乎根本不懂得去拒绝。
这样的她,会活得太累。
他希望能帮她去掉所有束缚她的东西,也包括这些虚俗的饰物。
“皇上——”她轻唤了一声。
他是明白她的,确实,她不愿意戴这些金步摇,太亮太闪,将她的视线晃得迷离,更让她觉得难以承受之重。
这一声唤,将方才她心底的一些阴霾悉数地拂去。
他微微一笑,手心复拿出一样东西,置于她的眼前,正是昨晚的七彩贝壳。
唯一不同的是,这贝壳,如今被他打磨成了一枚簪花。
“这,是给臣妾的幺?”
她的声音里有着惊喜,眸底更有着清澈如水的波光闪烁。
他颔首,替她别到宫髻的正中,那贝壳本是扇形,大小又适中,簪于她的乌黑的发髻上,更是增色不少。
“那些金步摇不适合你。”
“可,那是代表臣妾位份的象征。”她故意说出这句话,曾几何时,她还想看到他对她欲气还忍呢?
果然,他气极,凝定她,用力拽住她的手,走到一侧的妆台上,那里,犹插着几枝夕颜花。
“你还是配这花。”
说罢,他撷摘了几支盛开至极关的夕颜花。点缀在她的宫髻之上。
她低下蝽首,噘了下嘴,她就只配这花吗?
花无百日红,夕颜,更是一夜花罢了。
他想的,是不是也包括这一层呢?
念及此,她微仰起脸,冲着轩辕聿绽开笑靥:
“谢主隆恩,臣妾真的很喜欢这花,纵然它只盛开在此时,到了白日,就凋谢了。”
他的脸色随着她这句话蓦地一沉,方才的那抹笑意顿时无处可寻,他替她簪花的手也僵了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这次开的玩笑,让他觉得她没心没肺,实是不对的。
若他真的在意她,那么,是不是会难受呢?
但,夕颜,本就是这样一种莫奈何的花呀。
所以,她喜欢夕颜花,喜欢它的洁白,干净,却惟独不喜欢它的花期。
恰似昙花,又不如昙花。
拼尽全力,都挣不来,那一现的灿烂。
“你在朕的心里,是如同此花,但,却是不会受这花期限制的夕颜花。朕答应你,一定会培植出一种,可以不分昼夜都盛开的夕颜花。”
这句话,是甜言蜜语吗?
为什么,她对这句话,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呢?
他说。她突然就信了。
哪怕,培植这种花,要耗费她根本没有办法去估计的心力。
毕竟,连王府那诡异莫测的花匠都是不曾培植出的。
但,他是一国之帝,只要他想去做的事,一定都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