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到,诸妃发出细微的声音,这些声音,虽不是直接的嗤笑,却是和嗤笑一样的含义。
笑吧,她这个皇后就是看上去很蠢很傻,谁说,蠢傻的人,不能活得更久,站得更高呢?
“皇后娘娘,只有您才可以穿绯色衣饰,是以,臣妾知道,您就是母仪中宫的皇后娘娘。”夕颜轻启唇,将那些细微的声音一并压了过去。
“哦,是吗?”陈锦走近夕颜,她纤细的手指一指夕颜的腰带,道,“那为什么你的腰带还有绯色的珠子缀着呢?”这一句话,带着些许的天真,却有藏着愈深的沟壑。
夕颜的手抚上腰带,那里,确是缀着几颗红色的珠子,因着在宫外许久,这点,倒是没有避讳。
“臣妾失仪了。”夕颜的手抚着那腰带,一颦眉,仍是将腰带悉数解下。
这裙本身是有束腰,因是装饰用的腰带,是以解下,虽不至失态,但,她微隆的小腹,顿时在纱裙后清晰地映现。
“呵呵,醉妃娘娘的身孕倒真比当初姐姐甫怀孕时更见形呢。”西蔺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与其说是笑,这份笑,让人听着,却十分不舒服。
“姝美人,以先皇后的身孕暗比醉妃如今的身孕,又是何居心呢?”太后语音转冷,目光并不凝向西蔺姝,只看向陈锦,“这绯色本是辟邪之色,既然醉妃如今身怀哀家的皇孙,哀家特准醉妃可用绯色云纹腰带。”
一语甫落,莫菊早上得前来,从夕颜手中接过腰带,复躬身为夕颜缚上,系好。
“行了,也别杵在这了,今日本是喜庆之日,哀家不希望再看到不衬景的事发生。”太后说完这句话,吩咐道,“摆驾颐和殿。”
颐和殿位于两仪殿之后,今日,太后将设宴于那,携诸妃及各王府、重臣女眷,同贺巽军凯旋之喜。
陈媛依旧扶着太后,只回身间,她目光柔和地望了一眼夕颜,而夕颜正对上她的这份柔和。
夕颜唇边绽开一抹笑意,她看得懂,这抹柔和后的担忧。
对于这份担忧,笑,是最好的回复方式。
莫菊扶着夕颜上得肩輦,这是品级宫妃的象征,而她的肩輦紧紧跟在皇后的肩輦后,她看到,皇后虽坐在肩輦上,却仍是回过头来,对着她嫣然一笑。
这一笑间,仿佛彼时的那些话,真的,只是无心之说。
没有任何人,能把这么天真无邪的笑,和任何心机城府联系起来。
哪怕,心有芥蒂。
夜国,辉宸宫。
垂委至地的华纱内,先前,还有着细碎的呻吟声,此时,皆归于平静。
澈贵姬光洁的手臂,轻轻捋过身旁帝王的发丝,只那么一结,就将自己的发丝和他的,系在一起。
“在做什么?”百里南的声音,依旧慵懒。
“君上以为呢?”澈贵姬低声一笑,将他和她的发丝系得愈牢。
百里南稍侧了身,只用手轻轻一拨,那发丝依旧他是他的,她是她的。
“君上——”澈贵姬的声音里带着几许的嗔意。
“你竟也信这个。”百里南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以为然地道。
“臣妾自然信这个,臣妾只想和君上能结发相伴,君上,难道看不明白臣妾的心吗?”
“朕当然看得懂你们的心。”百里南笑得愈发倦淡,这份倦淡里,仅是别样的漠然。
“君上,臣妾的心不同于她们,臣妾心里爱的,仅是君上这个人。”
“是么?朕倘若不是帝王,又怎会人士颦颦呢?”
“就是不同的嘛。君上。”澈贵姬娇嗔地挽住他的手,将他的手,一并拉向自己。
这是大半月皇上称病以来,她唯一一次承恩雨露,她怎么可以错过这个机会呢?
况且,如今,凤夫人已怀有龙嗣,她若再怀不上,眼见着,中宫之位,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若得不到这个位置,君恩凉薄时,她在这宫里,又该怎样自处呢?
所以,她只有邀得更多的雨露,来让她怀上这后宫女子皆梦寐以求的龙嗣。
百里南仍淡淡地笑着,稍坐起身子,甫要再将她压至身下,忽然,殿外响来急促的步声。
隔着那些华纱,积福的声音,惶恐地从帘纱外传来:
“君上,凤夫人小产了!”
百里南的笑,滞在了唇角,他翻身坐起,掀开华纱,却,只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