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发出家,这是一道或许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最好的恩旨。
不仅能活下去,还能远远的看着长公主的成长。
没有她这名带罪的母妃,轩辕聿该是能给这个孩子公主应得到一切。
而她,在暮方庵里为尼,总有一日,会再见到长公主。
毕竟,那是皇室的庵堂,不是么?
最后望了一眼,帝王暂居的偏殿,然后,没有一丝的留恋的返身,上撵。
帝王的恩宠,不过是过眼云烟,握得住,握不住,最后到要放手。
亦正因此,除了深宫里的那隅冷宫之外,暮方庵里,也成为一些后妃最后的去处。
她,不是第一位,也不会是最后一位。
随着宫女放下纱幔,一切,对于她来说,名利富贵,都一并被隔去……正月十三,从下午开始,就又飘起了大学,温度比前几日的温暖,骤然下降不少。
即便,这么冷,天曌宫偏殿,却仍是开了一扇。
和往常一样,轩辕聿安置前,仍是从那扇开了的轩窗内,向外望去。只这一望,突然看到,正殿的殿窗内丝丝缕缕的飘出些许的白烟,这些白烟萦绕于暮色里,虽不是很醒目,但,只要留心去瞧,却是不会错过的。
他眉心皱紧,未及细想,已步出殿外,往正殿行去。
李公公本守在殿门外,见皇上身形微动间,从殿内疾步而出,忙屁颠颠的跟上,这一跟,才发现,正殿的一侧的殿窗,不停往外冒着白烟。
“参见皇上。”值夜的蜜恬见皇上匆匆前往,忙躬身请安。
“蜜恬啊,你怎么不再殿里伺候着?”李公公知道主子的心思,问道。
“贵妃娘娘安置时,是不让奴婢近身伺候的。”
轩辕聿步到殿前时,那悬着的心早松了下来,除了一些淡淡的烟味外,并无走水的火光。
而他没有唤禁军,亦是有着计较,现在,临近半夜,万一夕颜安置的时候,让禁军进去,实是不妥的。
那晚的情形,他犹记着,她只着中衣缩在雪色的纱幔下,幸好有雪色纱幔相遮,否则,他心里难免,不有所计较。
一念至此,他的眉心蹙得更紧。
“蜜恬,这烟,是哪里来的?”李公公复问道。
“奴婢不知,要么女婢这就问下娘娘,看娘娘是否——”蜜恬的话说的很滞顿,不是李公公问起,她除了闻到些许的碳味,实是没有发现两侧殿窗冒出的白烟。
恰此时,突听得殿内,发出‘哐当’一声响,轩辕聿再按耐不住,径直推开殿门,只见,夕颜蹲坐于塌前的地毯上,她的跟前,是置于塌前的一盆银碳,那些白烟就是银碳盆内散出的。
她瞧到他,神情有些窘迫,身子往后挪了一挪,赤着的足尖,微微露出白色的裙裾,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平日里,宫妃用来遮面的纨扇。
而,那一声‘哐当’,恰是扇扇时,碰翻了炭盆上搁放的香炉。
坐月子期间,她所能活动的地方,不过是塌上的一小隅。
仅这一小隅,今晚,却是足够了。
“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呀?”
李公公看着满殿的白烟,那皇贵妃蹲在白烟里,如若不是披散着发丝,脸露窘迫之状,倒真真像个仙女般好看。
‘失去记忆’,她不会再用那些虚礼规矩束着自己,譬如,不再自称‘本宫’。
“我,我——”她吞吞吐吐的收了扇子,起身,嗫嚅道,“这里太冷了,连炭火都烧不旺,夜又深了,我不想麻烦别人,就学着以前府里嬷嬷烧火的样子,添了些织物进盆里,该是能让炭火燃得旺一点罢。”
银碳是宫里才有的东西,银碳和普通碳火的区别,就是它不会有太多的白烟,看上去就像没有燃着一般。如果她嫌殿里不温暖,是由于银碳看上去,好像没燃着一样,也是无可厚非的。
织物易燃,加上扇风,再好的银碳都能扇出白烟来。而她要的,就是这些白烟。
倘若他留意着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
她这般说着,配合脸上的神情,与以往的矜持、稳重的夕颜该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要的,就是‘失忆后’的不一样。只用这份不一样,才能让她不至于陷进疏冷的僵局里。
毕竟,之前的夕颜,哀声求过他,都换来他绝情的话语。这,始终是横在彼此心里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