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却没有一丝滞缓,只淡漠地道:
“话怎么这么多。”
说罢,他将头顶的披肩抖落于地,他宽大的袍袖紧紧遮住她略显单薄的身子时,一旁的李公公早将厚厚的大毡披于她的身上。
李公公的脸是不好的,刚刚,紧赶慢赶随着皇上奔至偏殿时,已见殿内的火光,皇上只命人将披风迅速濡湿,就不管不顾地进得殿去。
幸好没事,否则,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啊。
轩辕聿就这样抱着她,径直进了主殿。
殿内,很温暖,她在他的怀里,同样温暖。
他把她放到塌上,宫人进殿,奉上干净的袍裳,才要替他们擦拭身上的污渍时,他却摒退所有人,神色淡漠地替她脱下衣裳,换上棉衣前,仔细看了下她身上是否有被弄伤的痕迹。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新添的灼伤,他把干净的中衣和棉巾递予她,旋即站起,走出殿外。
她将棉衣拢起,知道,今晚走马灯炸开一事,必有蹊跷,作为帝王,他是不能不过问的。
毕竟,这些走马灯是夜国历年都会送的。
夜国的灯做的是最好的,而出于礼尚往来,巽国会回赠特产的焰火。
但,她不知道,如今,巽、夜两国的关系,已是十分紧张得微妙。
源于慕湮被焚于暮方庵,这一事,她也是并不知道的。
她慢慢用锦巾擦拭脸上的污渍,由于尚在坐月子中,她并不能沐浴,可,素来有着洁癖的她,却并不介意这些,只是,望着他离殿的身影,笑意,从唇角,一直蔓延到眸底……今晚,随走马灯一起来的,有一道夜国的函文,却并没有一并送到行宫。
这一点,是轩辕聿出得正殿之后,侍中急急求见于书房时,才知道的。
今晚,三省的长官,除了尚书令外,侍中和中书令,却是都到齐的,也在方才的观灯时,经历了惊险的一幕。
“皇上,臣听闻走马灯一事出了纰漏,特来请罪。”
“西侍中何罪之有?”轩辕聿眉间一扬,只把染了黑渍的龙袍袖摆轻轻拂去那些许德黑渍。
“罪臣在没有及时知晓的事,禀于皇上。”
“有何事,是侍中知晓,朕却失察的呢??”
西侍中自是听得出这看似平淡的话语后面的味道。
身为侍中,他知晓一些事,帝君却是不知的,若不是他暗线太多,就是变相的说帝君昏庸了。
“皇上,您远在行宫,檀寻有些事,自是无人敢说,怕的,也只为了,若引起误解,倒反让前朝失和。”
“西侍中,既然决定与朕说这事,真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皇上自除夕启驾行宫以来,朝里,明里看似太平,因着夜国凤夫人省亲一事,终是起了波折。皇上将此事应夜国使节要求,交予夜国使节彻查。但,却让慕尚书令认为处置定是有失公允的。”
“有失公允?慕尚书令有此等想法,倒是宁愿说与西侍中知晓,也不愿禀予朕?”
“皇上,此事,慕尚书于前朝,自除夕以来,一直颇有微辞,这点,大部分同朝官员,都是晓得的。但,有些事,一如臣之前所说的,无人敢说,只今日,臣在无法做到缄默。”
“为何是今日呢?”
“看上去不是,但,究竟是怎样,谁有知道呢?”轩辕聿墨黑的眸子睨了一眼西侍中,西侍中的脸上,也有着彼时走马灯炸毁时留下的黑渍印。
那九盏灯炸毁时,威力不算很大,由于悬于甬道旁,有火星子溅出,因着缺少易燃的东西,亦是没有被风势助长,灭的很快,对于游灯的宫妃、重臣也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伤,只是皆吓到罢了。
当时,他心里只记挂着夕颜,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径直奔偏殿而去,这样的失态,无疑,更让西侍中瞧出了苗头,知道,他对今晚之事必是计较的。
“臣斗胆,有句话,不得不说。”
“朕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他知道,西侍中要的是这句话,毕竟,为臣者妄言,不啻是罪。
“这十盏走马灯,按着惯例,都是历年来,我朝于夜国元宵节民俗往来之物,再如何,都不该会有差错才是。”西侍中有所指地道,“但,这些物什,也按着惯例,并非是直接从使节手里送至行宫的,当中,还经了户部。”
户部,为尚书省管辖,联系之前西侍中口里慕尚书令的言行,却是令人生疑的。
“臣还听闻,使节随这些物什,送来的还有一封夜国国主的函文,但,尚书省并未将这份函文一并呈予皇上。”
“是么?”轩辕聿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的动容,纵然,任何人听了这些话语,能联想到的,之事慕尚书令的意图不轨,“尚书省会对朕需批阅的折子进行先行审核,许是,明日随折子一并送来也未可知。况且,夜国函文一事,门下省,又是怎会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