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保重。”
这四字的意味截然不同于先前叮嘱太后的五字。
只是,西蔺妹听不出来,哪怕听出些许,她亦是不要去懂的。
福身,她再次行跪拜礼,百官和诸妃亦随着她这一跪,纷纷,再次跪叩。
返身,轩辕聿跨上耶匹随他多年的汗血宝马。
持马缰,斥喝一声,径直往队列最前驰去。
在诸臣、后妃的跪别间,仅太后抱着轩辕宸站在那,她的眼角,淌出一颗泪珠缓缓地坠落。
这么多年她几乎已经忘记眼泪的味道。
也几乎以为自己坚强到不会再流泪了。
失去爱情,失去亲情,她都不会流泪。
可,原来,终是错了。
亲情,是的,为了亲情,她仍是会流泪,心,亦是会柔软的。
那颗泪坠落至轩辕宸的眉心,她的手,轻轻地抚到轩辕宸的眉心,轩辕宸的嘴一撇,这一次,不是回奶,只是,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小脸皱皱地好象难过起来。
亲征队列最前面,是一辆明黄的车辇,那是轩辕聿专用的车辇,然,大部分时间,他都会骑于马上,是以这辆车辇,有些形同虚设。
队列当中,押运粮草的车后,跟着两辆玄黑的车辇、六辆青布的车辇。
青布的车辇,载着随行的太医、医女,以及一些太监以及帝君日常所用的物什。
至于那玄黑的车辇,其中一辇坐着院正张仲,另一辇则是远汐候银啻苍。
这一次,轩辕聿不仅没有带一名后妃,连随伺的官女都未带一名。队列中,除了医女之外再无其他的女子。
这对相当于背水一战的巽军来说,无疑是好的。
此刻,其中一辆青布小车内,一面容苍白,身形瘦弱的小太监掀开帘子,回眸望了一眼,那烟尘弥漫中的檀寻城。
‘他’的眼底,隐着一些悲恸,这层悲恸自刚刚那声划破寂静的婴儿啼哭声时,就再无法掩藏。索幸,同车的几名太监都在磕着家常,带着难得出官的兴奋,并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异常。
‘他’向后瞧去,烟尘弥漫中,看得到的,仅是人影幢幢,却辨不得,那啼哭的婴儿的位置。
海儿,对不起,对不起!
‘他’心底默念着这句话,只把指尖抠进窗棱格子中,这样,才能不让脸上有更多的动容。
是的,‘他’就是夕颜。
今日卯时,由太后托着徐公公安排到出征的队列中时,她仅来得及给海儿喂最后一次奶,然后,不得不忍痛地随徐公公离宫而去。
她不知道,再次回来这里,会隔多长的时间。
她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回到这里的那一天。
她只知道,如果这是最后一役,或许也是属于他和她最后的时间,她没有办法不让自己追随着他。
而,这份追随最大的代价,就是她必须离开她的海儿。
她可以为了海儿坚强的活下去,哪怕曾经背负着足以压垮她的心结。
但,现在,她选择了离开海儿。
不是因为,母子亲情,输于男女之情。
只是因为,她不想让他一个人去熬着。
再如何,都要在一起,再如何,她不放手,也不允许他就这么放了。
不就是一条命么?
她不值得,他看她看得那么重啊。
再看不到檀寻城墙的轮廓,她复向前望去,队列真是长,一眼望不到头,轩辕聿的驾辇距离她有多远呢?
现在,她只是一名最普通的膳房夫役太监。
也正是这个身份,她可以坐在车辇上,不必象士兵一样,长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