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恐怕连所有显于人前的细小习惯,都是伪装出来的表象。
这,才是最可怕的。
轩辕聿收回凝注于那碗盏的目光。
从知道那名小太紧进入营帐,久久不曾出去。
从他进来的那刻开始,看到那盏空碗开始。
他便推翻了之前的怀疑猜测。
能让银啻苍这么晚用下茶点的,绝不会是他身边那些扮作美姬的暗人。
亦就是说,今晚,银啻苍,或许根本没有来得及和那些人接触过。
这样,真的够了么?
若真的够了,他怎会失态地进入隔间内。
若不是银啻苍站起,他险些就要伤害到那一人。
闭上眼眸。
李公公已从营帐旁凑近身子,道:
“皇上,膳房的小卓子,并未回去。”
轩辕聿似低低应了一声,又似没有,甫启唇时,只是:
“吩咐禁军,今晚替远汐送几名美姬入帐。”
李公公略有疑惑,但,还是躬身应命。
这野外,要寻几名美姬,并非易事,但主子的吩咐,再难,却都是要去做的。
轩辕聿径直行往明黄的营帐,月华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而夕颜如瀑的青丝同样长长地垂落在银啻苍的胸前,若非银啻苍以臂力扶住,她恐怕早就再次软瘫到了水里。
借着运内力相抵,她咳出些许水来,只是,神智还有些许不清,他将覆于身的银色袍衫取下,紧紧得裹于她的身上,因为,她身上之前披着裳袍,此刻也已悉数被水濡湿,然后,当打横把她抱起。
如同,那日,她第一次毒发时,他不管不顾地抱起她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她不愿再见,甚至于厌恶的人。
就是他这个她不想见的人,知道她的洁癖。在认出那小太监是她时,担心的,只是她再会回到湖泊边去擦洗。
刚坐完月子,犹忌凉水擦身。若她为了干净留下病患,他是无法置之不理的。
所以,哪怕再不方便,再会引人怀疑,他仍使了法子,让她得以用他为她准备的温水沐浴。
没有想到,轩辕聿不仅怀疑他的行踪,更一反常态地,步入他的营帐。
按着以往的惯例,再怎样,他的营帐是属于他私人的领地,轩辕聿会派眼线分布于他的营帐周围,却不会干涉到他的帐内。
这让他明白,轩辕聿带他随行的目的,怕不仅仅为了麾下的二十万斟国余勇,更多的,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他背后的那股势力,睿智如轩辕聿,怎可能会没有洞悉到些许呢?
是的,在用晚膳时,他于饭中嚼到一个小小的蜡块,打开看时,却只有一句话:
月上柳梢头,人约湖中央。
于是,才有了那一幕。
他游水过去,瞧得到湖中央,果真有一漂浮的浮萍,乍一看,没什么特殊之处,但,当整片湖面就惟有一片浮萍时,那确是分外引起他的注意。
果然,浮萍上有字,字上的内容,再次证明,纳兰敬德确实不简单。
但这份不简单,却意外成全了后来接踵而来,可以算是巧合的事。
或许,冥冥里,正是这些巧合,终是让他遇到了她,不早一步,不晚一步,走入他的生命,带起了他刻意尘封的感情。
而这份感情,不过是他一人的天长地久。
他抱着她,放到各见得下榻上,探了下她的鼻息和脉相,确定无虞后,注意到她的面具因浸泡温水时间过长,有些许的浮起,他俯低身,手势谙熟的将那些浮起处悉数恢复到如初。
从轩辕聿进入隔间,又允他不敬,从而离开,轩辕聿该已识出她是谁了。
但,现在,她应该仍需要这个身份做为掩饰。
她浓密的睫毛上犹沾水珠子,瑟瑟颤了一下,接着,睁开眼睛,看到他的刹那,他注意到,她的眉心颦了一颦,这一颦间,他已把她的面具最后一块浮起处恢复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