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仅让烟儿在今日午膳时,亲自去往膳房,只问膳房,昨日的糕点是谁做的,膳房的师父指向一人,恰是站在膳房最偏僻的角落仍在做着糕点的老妇,说是那老妇昨日做了一样糕点,她们瞧着新颖,便照做了,呈给各宫的主子。
而那老妇看到烟儿的裙裾上绘着那枫叶时,眼晴是一亮的,烟儿旋即按着她的吩咐,在称赞老妇的手艺后,借着赏赐,将一张极薄的纸条附在手心递给老妇。
纸条上,约定的是,明日子时,她会让烟儿趁宫里的祈福,往太液池旁放河灯,若有什么事要吩咐,只在那时传在河灯上即可。
当然,今日她让烟儿做的事,她会原封不动的告诉父亲。
毕竟,从父亲传进宫的,关于未烯谷的噩耗中来瞧,父亲是无措的,这份无措,却是想让宫里的这位给个指示。
这份指示,她自是会给的。
一念至此,她的手再不会捏得茶盏壁咯咯作响,仅是松手,起身,凝向窗外那属于春天的烂漫。
再过一个月,中宫汝嫣若就将被迎进帝宫,而明晚的河灯祈福亦是为了中宫所举办的。
中宫,那个位置,离她真的很遥远。
这就是生来的命,她只不过是想凭自个的力量让她的命稍稍好一点,所以再怎样,都该是被容许的。
小脸上浮起一缕笑意,她的手抚上窗棂,若有所思地眺望着那片姹紫嫣红……
奕茗的阿娘去往御膳房做膳点,自是打着奕茗的名义,只说奕茗想用些许家乡的小食,而西陵夙废黜奕茗往冷宫,却是不曾让阿娘、阿爹知道,于是,对这个要求,是允准的。
通过膳房取得联络,再通过河灯交换,奕茗的阿娘顺利将奕茗的意思传给了范挽,范挽并没有让奕茗等待太久,三日之后,当奕茗的阿娘再次到膳房做糕点的时候,便带回了好消息。
薄薄的一张帛纸,上面书写的是,在一个月后,中宫皇后汝嫣若进宫之时,就是最佳出宫时机。
彼时,宫内所有的注意力都会在那隆重的典礼上,谁会注意那偏僻的冷宫呢?
而.以奕茗的能力,解决掉冷宫看着她的人,该不是难事。
难的就在于,脱身之后,由冷宫那段路到宫外,若被人发现,则必是会出事。
可,范挽却同时传递来了一个好消息,当晚,有一队舞龙的杂耍队会是第一支结束表演的献艺,在戌时,会经西华门出宫。
只要她出得冷宫,在通往西华门的甬道旁候着,范挽会想法子将她掩进舞龙队的道具里,如是,便能出宫。
这,看上去,不啻是周密的部署。
想不到,范挽这样懦婉的人,却是能想出这样有条不紊的部署来,这两年的宫廷锤炼,果真要活下来,就不得不为之改变。
彼时,她应允范挽会得到的东西,如今,却因为未烯谷的变故,再无法做到。
纵然,范挽并不会知道,那时她的这番安排,可,她岂能做到问心无愧呢?
等出得宫去,见了范挽的父亲,再做打算罢。
或许,她只能为范挽研制一些能增加女子吸引力的香膏做为补偿。
可,终究不过是补偿罢了。
有些事,之于补偿,是无用的。
“阿娘知道你心里苦,阿娘能为你做的太少。”
阿娘是趁着歇灯前,将范挽的帛纸给到奕茗,瞧见她颦了一下眉,能说的话,却仅是这一句。
有些事,她不会去多问,一如,奕茗让她传的讯息,她也不会多看。
多问,不啻是让奕茗再痛苦一次,多看,她亦是帮不上什么忙。
纵然不是亲骨血,纵然只相处了三年,母女的情意,是灵犀相通的。
而她能够看懂,奕茗的痛苦,而她能做的,真的太少。
奕茗摇了摇头,抬眸瞧向阿娘,轻声:
“有阿娘陪女儿在宫里撑过这段日子,女儿已觉得大好了不少。但,弟弟始终还是需要阿爹阿娘的,过几日,你们就出宫吧。”
阿娘从她的话里能听出背后意味,可,一如她方才所说,即便怎样,她能帮到奕茗的却是太少。
如今,或许远离宫闱,再想法子远离帝都,彻底不让奕茗牵挂,是她唯一能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