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箭到弦上,不得不发,利害关系摆在了跟前,她若事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即便是逼,她也逼得父亲不得不与她共谋,或者说,是与隆王共谋。
慢慢走下台阶,太后眯起眼睛,七月的天,太晒了,很快,等到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她才能定定心心地在关雎宫养胎,而不必为了这一胎,再破费周折。
因为,能够威胁她的人——西陵夙,是不会再存在了。
她不想走到这一步的,若不是他逼得她没有退路,若不是他这么薄凉,她何至于,要如此心狠手辣呢?
狠狠握紧护甲,她由玉泠扶着,上得肩辇,往关雎宫行去。
自从蒹葭回宫后,她因着身子不适,倒是未去探望过她,今日,她想,她该去瞧瞧这位钦圣夫人,也是她腹中孩子名义上的生母,当然,这,得在她按着时辰服完保胎药后。
回关雎宫按时服了药,太后便折往兰陵宫。
行到兰陵宫,她没有让宫人通禀,便径直走了进去,喜碧远远瞧见是她,忙识趣地指了一下蒹葭的所在。
蒹葭并没有坐在纳凉的通风处,只是在殿内的书案后,用剪子剪着什么东西。
太后从轩窗那绕过去,本以为不过是女红之类的玩意,待走近了,方瞧到,她竟是在剪一个个小小的福字。
太后心里一沉,所谓的西陵夙在虚谷寺祈福之说,她并没有告诉蒹葭,缘何,她竟在剪这个字呢?
只见蒹葭剪完手上的这个福字,仔细地用镇纸把它压到一旁,镇纸下,竟已累了厚厚的一摞,她似乎觉到疲累,揉了下眼睛,才发现太后站在窗外凝了她很久,忙起身行礼间,太后转过轩窗,步进殿内。
“在做什么呢?”太后免了她的礼,手随意地将那些福字拿了起来,“剪得倒挺好,贴窗花么?”
“是为奎镇的百姓祈福。”蒹葭语意依旧是恭敬的,可这份恭敬,和先前比,却明显少了些什么,疏离得很。
“你有这份心就好,这些事,让喜碧她们去做就成了。”太后在案旁坐下,柔柔和和地睨着眼前的女子。
西陵夙如此短的时间内这么宠她,作为一名从普通宫女直接晋升为夫人的女子来说,无疑是该受宠若惊,无疑也会清楚,这份宠爱,对她来说多么重要。
而这份宠爱的源头,只和那一人有关,那人在,才能维系住这份宠爱。
即便,先前,这女子曾一再表示会效忠于她,可,面对帝王的宠爱,谁又能做到不动心呢?
除非,已经没有心了。可显然,蒹葭还有着心,有心方会剪这种可笑的‘福’字。
所以,太后在等,等蒹葭开口问西陵夙的下落。
因为,据喜碧回禀,蒹葭仅在回宫时,问过一次奎镇的情形,接下来的时间,喜碧不说,却是也不问的。
她不信蒹葭能做到和以前一样不在意,唯一的可能就是,蒹葭很聪明,或许,已经察觉出来什么也未可知。
一如,那日寿诞献舞,只有聪明的女子才会不顾自个的安危,把生的机会留给她和西陵夙。
这份不顾带着刻意,更带着心计。
因为,很明显,刺客的目标是西陵夙,看似不顾安危,实际只需够大的胆子,和够深的心计。
所以,蒹葭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到了这个位置,而她,充其量,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先前,她一直很担心,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子是否能安然为她所用到十月怀胎的那日,假设被蒹葭察觉到她怀了身孕,会不会临场变卦,反陷她于危险的境地呢?
只是,现在,她无须顾忌那么多,如今的后宫,即便是把蒹葭软禁起来,又有谁会知道呢?
此刻,她仅是在为这个决心增一份推力:
“皇上如今在虚谷寺祈福,也不知道何时能圣驾返回。若不是你又身怀有孕,哀家理该让你也过去伴驾才好。毕竟,若能常伴在皇上身旁,才不枉费了哀家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