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嬷嬷架着,朝那殉葬的圈子里走去。
所谓的殉葬圈子,是无数手执棍棒的太监围成一个圈,里面则是即将被送往帝陵殉葬的宫人。
当然,这些殉葬的宫人,在进入帝陵前,就会在这圈子中被白绫了结性命。
眼下,这一幕悲凉,正在奕茗的眼前上演。
安排这场悲凉上演的人,此时,由邓公公扶着,正从甬道那端,姗姗走来。
胥淑妃径直行到奕茗跟前,方停下步子,眸光倨傲地睨了一眼,奕茗再掩饰不住隆起的腹部:
“呵呵,想不到,在逃的罪女,如今却是带了身孕回来,翔王,这,就是你阻了内侍省派去缉捕人的理由吗?可别告诉本宫,这是先帝留下的血脉。这宫里已然出了一个先帝遗留下的血脉,再多一个,倒真是匪夷所思。”胥淑妃话里有话地道。
这一声‘先帝’,恁是重重砸在奕茗的心口,那里,止不住地,有血腥气弥漫上喉咙。
但,她努力压制住,哪怕,那些血腥气回流进心底,更是一种残忍,可,现在,她必须让自己坚强面对眼前的一切。
其实,早在决定返回帝都前,便猜测到西陵夙是否出了意外,那时,她必须用银针控着,才能让情绪保持平和,不致危及腹中的胎儿。
如今从胥淑妃的口中,无疑证实了这一点,却除去那些血腥气外,其他的感觉,依旧在这一瞬骤然都消逝了。
原来,人到了最悲痛的时分,不会有眼泪,也往往是觉察不到任何痛楚的,因为,过了能承受的临界点,所有的一切,便是归于虚无。
只是,那时的人,倘还能撑着活下去,则必是有一种难以舍下的寄托。
彼时,她的寄托,无非是腹中的孩子。
那是西陵夙,留给她的,最后的珍贵。
她定要守护周全的珍贵。
现在,她只先收回落在玲珑身上的目光。
玲珑的今日,说起来,是咎由自取。
而胥淑妃安排在她跟前,上演出这样一幕,无非是想扰乱她的心绪,可,她的心绪,却是乱不得的。
没有让翔王应声,她抢先接过这句话:
“参见淑妃娘娘。”
当然,在接话之前,按理行拜是必须的,但,却只是微福了下身。
坤宫的规矩,若怀有帝嗣的嫔妃,见高位时,能仅行福身礼,不必按礼叩拜。
显然,胥淑妃对她的福身礼是不满的,未待胥淑妃将这份不满表现出来,她已悠悠道:
“嫔妾当日是逃出宫去不假,可当日宫闱突变,嫔妾恐殃及腹中的帝嗣,才不得不避出宫去,这一点,还请娘娘明鉴。”
这一语,诚然,她说得是滴水不漏,但,再滴水不漏,胥淑妃显见仍是要寻那岔子:
“呵呵,真真是奇怪了,本宫倒不知道,宫里的变故会殃及到两位妹妹腹中的子嗣,一位瞒,一位逃。外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宫里出了什么大变故呢。”
“皇上驾崩,难道,不是大变故吗?”第一次,奕茗不再避让胥淑妃的锋芒。
“那是坤国的国殇!只是,过了这大半月,妹妹才回来——”
没等胥淑妃转了语意,奕茗再次接上她的话:
“嫔妾只想让孩子平安地诞下,而彼时,冷宫中却多是非。”
接出这一句话,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玲珑,若她猜得没错,玲珑此时的获罪,该正是胥淑妃利用了冷宫那次吧。
毕竟,能把玲珑从德妃的尊位掰倒,没有一个过硬的理由显见不可能的。
这些,不用翔王告诉她,只瞧见眼前,胥淑妃刻意制造出来的一幕,她便能明白。
而此刻,就算她只为自己想一次,她不会去为玲珑求情。
因为,这情,俨然是求不得的。也无从去求得。
此时,那两名嬷嬷已然将白绫勒住玲珑的颈部,这样的时刻,玲珑是不甘的,可再不甘又能如何?
只随着两名嬷嬷朝两个方向一同使力,玲珑双脚一挣,那眼睛死死地盯住她,哪怕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这般盯着她,最终,四肢无力的软了下去。
终是一命呜呼。
她稍回过脸,不忍继续去瞧,只对向胥淑妃的眸子:
“如今,听闻淑妃娘娘代执后宫,嫔妾方有了回宫的勇气,眼下,还请体恤嫔妾舟车劳顿赶回帝宫,略觉不适,先行告退。”这样口是心非的话语,她同样是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