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愿与她之间过于生份。
转到屏幔后,把她提回的水缓缓倒入木桶中。
将身体浸入散发着袅袅蒸气的桶内,我明白,从今以后,我不再需要景王的蜡膏。
也不再因为需要在云纱面前掩饰,哪怕入睡,都要将这层蜡膏盖在脸上。
手抚上脐内的息肌丸,今日,又该换一丸了。
云纱口中所说的体香,就该是这丸所带来的吧。
那个‘蓁儿’和我身上的香味,都是一样的。
那么,我是否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揣测,她,也不过是一枚景王安置在玄忆身边的棋子呢?
被废入繁逝宫,所以,她对于景王的利用价值也随之消失。
或许,也正是被玄忆发现,‘蓁儿’的真实身份,才会纵然爱着她,而不得不废她入冷宫。
这是任何一个帝王均会做的抉择,江山之于美人,是更为重要。
但,这个美人的命,同样是玄忆视若和自己的命一样珍贵的。
如果我被玄忆发现真实的企图,那么,该不会仅仅被废入冷宫这么简单。
可,我不过是一介宫女,是当不得‘废’这个字的,至多是被贬去暴室。
思及此,那暖意彤彤的水,骤然变得刻骨般的冷冽。
而‘蓁儿’能得帝王恩如此,是幸还是不幸呢。
对于我,拥有和她一样的容貌,是幸,抑或是不幸呢?
如果说,在若干天前,我对这有着抵触,在今日,我更明白,这些抵触,哪怕将来面对的是不幸,我也不会后悔。
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那人已拥有。
我又何必作茧自缚呢?
我不是一个因为一时的温暖,会忘记接下来,一味迷恋将导致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寒冷中的人。
五日的期限,如今,还有三日,在大选的前一晚,景王必须给一个让玄忆满意的答复。
否则,他该清楚,迎接他的是什么。
天子之威,是不容任何人蔑视的。
更何况,我隐隐觉出,玄忆和景王之间,纵是先帝仅留的俩子,却是貌合神离。
他们之间的过往不会很简单,历来帝位之争都不会简单,一如南越青阳慎远的登基,是多少手足的鲜血铺就一样。
在这些不简单中,我不愿意让自己想得过份复杂。
如今,这宫里,唯一见过我以前容貌的人并不多,将来,更多的宫中之人,能认识的,能记住的,该只是这一张酷似‘蓁儿’的脸。
我不能让自己有任何的软弱之处,依附玄忆,我不仅能活得更长,也能让景王不仅仅只把我当成棋子。
即便,这层依附的基础,不过是替身,但,又何妨呢?
只要,最终,在玄忆心中,墨瞳,仅是墨瞳,这样,就好!
国色姝(3)
木桶里的水快冷却时,我才起身,仔细拭干那些残留的水渍,将新的息肌丸置于脐内,换上干净的紫色宫装,姗姗走至梳妆镜前,宫女的梳妆镜,是极为俭朴的,但,仍能让我从那方铜镜中辨出我此刻的样子。
细细上了蕊粉,并浅浅用了些许胭脂,发髻按宫规盘起,但并不用绢花,我素来不喜这种假花,而是和在南越后宫一样,仅用几枚珍珠隐于髻间固定。
云纱复打水进屋,看到我,怔愣了半晌,才道:
“墨瞳,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微微扬起下颔,在铜镜中望着她,唇边嫣然一笑:
“我当然是墨瞳,也只会是墨瞳。”
起身,我往屋外行去,对她又道:
“好好当差,别胡思乱想。”
云纱还是惊愕地望着我的容貌,道:
“墨瞳,我突然有些担心,怕你很快就会离开我。”